“你喜欢这幅画?”
有个清朗的女声在她背后响起。阿俏一回头,见一名三十余岁、保养得当的女子正立在门口,好奇地打量着她。
“喜欢!”阿俏说了实话,“颜色好鲜艳,就像是要跳进眼里来。”
那名女子闻言就走了进来,脚上的高跟鞋在木地板上轻轻敲击,发出“的的”声。
“你看得懂这画上画的是什么?”女子走到阿俏的面前,盯着她的双眼,似乎想辨明阿俏的话是真心,还只是随口恭维。
“看不懂,”阿俏摇摇头,老老实实地说:“这画上都是大团大团的色块,令我想到八大山人的画,上面的鸟虫也都是大团大团的墨块,但总是有个具体的形象,不像这幅……”
听阿俏这么说,那女子不由感到好奇,笑问道:“你见过八大山人的画儿?”
阿俏随口答道:“是啊,外祖父家里藏了好几卷,小时候见惯了的。”
八大山人的画?还好几卷?那女子听她这样轻描淡写地说,不由轻轻地倒吸了一口气,待那惊异过去,才又问:“可你看不懂,却还说喜欢这画?”
阿俏点点头,坦诚地回答:“是啊,虽然看不懂,可是能感觉到这画里有种情绪,看着画的时候就会被这种情绪感染似的。”
那女子闻言点头:“小姑娘悟性挺不错!你以后要不要考虑学学西洋画?”
阿俏摇了摇头,笑笑说:“其实我更欣赏中国的水墨画。”
对方偏头看了她一眼,故意笑谑:“可是看你刚才挺喜欢这一幅的呀?”
阿俏就也笑着回答:“君子和而不同我更欣赏中国画,可也并不妨碍我喜欢眼前的这一幅啊。”
阿俏的答话令她对面的这名女子更加惊讶,干脆伸出手,握了握阿俏的手,自我介绍说:“我叫黄静枫,勉强算是这间庭院的主人,旁人都称呼我徐三太太。”
阿俏这才知道眼前这位三十余岁的妇人,竟然就是黄静枫省城著名的女画家。听说此人精通中国画,却对西洋现代画派别有见地,时常有“惊世骇俗”的作品问世,引起争议无数。
只听黄静枫轻叹一声:“我还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女孩子。现在的年轻人,大多浮躁得很,崇尚新派的生活方式,就将传统贬得一钱不值;而老派的却固执坚守老派,不肯接受任何新的事物,到底还是忘了‘君子和不同’的胸襟与气度。”
“小姑娘,你是哪家的小姐,叫什么名字?”
阿俏冲她一笑,答道:“我叫阿俏,是跟我姐姐阮清瑶一起过来的。”
黄静枫认得阮清瑶,点点头说:“你姐姐是寿星姑娘最要好的姐妹,今天自然是要来的。”
她问过阿俏,得知阿俏在寻找用餐的餐室。黄静枫乐意帮忙,当下就引着阿俏往餐室里过去。阿俏当即谢过黄静枫,详细记下了餐室里的情形,赶紧匆匆赶到楼下去向寇珍通报去了。
寇珍准备的“冷餐会”很受欢迎用新派的形式所呈现的,内里到底还是大家所熟悉的中餐底子。
宽阔的餐厅里,事先准备好的菜式摆在沿墙边的桌面上,任人取用。新鲜出炉的佳肴被端上来的那一刻,香味四溢,引人驻足。就如阿俏所预言的那样,寇珍做的热炒只要一端上来,立刻就能被抢光。
餐厅天花板上垂下两枝巨大的水晶吊灯,璀璨灯光之下,穿着入时的年轻男女在室内自有自动,自行取用食物,丰俭由人。年轻人们自由选择谈伴,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谈谈说说,气氛很是轻松愉快。
阮清瑶是这“黎明沙龙”之中相貌和性情最出挑的女郎之一。眼见她如穿花蝴蝶一样在餐室中穿梭来去,偶尔驻足寒暄之际,笑语如珠。而阿俏不认得什么人,却镇定得很,独自一个在餐室中流连,仔细将寇珍做的菜式样样尝过,一面尝,一面细细地思索。
“小丫头,”突然一张嬉皮笑脸的面孔凑到了阿俏跟前,“人生何处不相逢,你我这不是又遇见了么?”
说话的正是周牧云。
阿俏一见,认得是那个曾经在学校门口堵过她一回的“登徒子”,登时怒容上脸,“你”
“生日蛋糕来啦!”
就在此刻,餐室里的灯突然暗了下来。门口亮起烛光,有人推着一辆小车,将周逸云的生日蛋糕推了进来。餐室里的人们心领神会,开始唱起生日歌。
少时小车推到周逸云面前,周逸云合上双掌,许了一个愿,然后低下头,将蛋糕上的蜡烛尽数吹熄。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餐室的灯重新亮了起来。人们看清了周逸云面前的那个生日蛋糕,只见洁白的奶油蛋糕上,写着几个珊瑚红的大字:“阿丑生日快乐!”
“哈哈!”满室哄堂大笑出声。
“原来逸云的小名叫做阿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