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腾风回到血案发生的现场,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已经被卫士们盖上了白布。一个卫士撑着一把黑伞,为唐琢挡着雨。
唐琢颈上一道红血痕,发冠歪倒,一身玉袍沾满了泥泞污渍。他目光空空地站在血泊中等候,看到气宇轩昂的青年扶着剑回来,唐琢眼睛微亮。
唐琢:“闫郎君……”
闫腾风沉默地看着他,唐琢目中的光就暗了,知道闫腾风没有捉到时雨。
闫腾风问:“唐二郎,为何那贼人要对你下手?你最近可得罪了什么人?看那人身手了得,应该是近日混到京城的江湖人士。”
闫腾风不悦道:“近日江湖人不少,在京城四处惹祸。我明日便上书朝廷,禁止武斗,限制外乡人进京。”
唐琢冷声:“那对我有何用?”
闫腾风看向他,唐琢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勉强笑了笑赔礼,心中又很焦急:“闫郎君,你不认得那……那贼人的身形么?你不觉得眼熟么?”
闫腾风眉心轻轻一动,目光灼灼望来:“惭愧,雨太大了,我没有与他交手,他跑得太快。唐二郎这么问,可是有线索?”
唐琢脱口而出:“那人分明是……”
他蓦地收口,眼中闪过幽光,想到自己雇佣“恶时雨”刺杀自己大哥唐璨的事。若是闫腾风知道那人是时雨,若是时雨真的落入朝廷手中……自己的任务,是不是也会暴露?
那样的话,即使大哥死了,恐怕自己也和世子之位无缘了。
唐琢再想到时雨撤退前,贴在他耳边说的话:“三倍价格,明日辰时前放于城东桥下西二巷第一户无人住宅后门内,我亲自取。”
——时雨仍要完成这个任务。
且唐琢感觉到,时雨终于要开始执行这个任务了。
眼下,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闫腾风冷静无比:“唐二郎?唐二郎,你还好吧?”
沉浸于自己思绪的唐琢回过神,他盯着闫腾风,想到时雨方才的眼神,心里又不禁多了另一重惧怕——
时雨今天恐怕只是吓唬自己一下,来提高酬金额度,他没有要放弃任务的意思。但是以“恶时雨”睚眦必报的性格,时雨完成任务之时,也许就是对自己这个发布任务的人索命的时候了。
但是唐琢敢不给钱么?
那样……唐琢面临的,不仅是一个时雨,而是一整个“秦月夜”的追杀了。
唐琢打个寒战。
闫腾风以为他被今晚的事吓破了胆,同情地看一眼这个狼狈的青年,闫腾风:“我派人送唐二郎回府休息,今夜之事,我会调查,少不得要登府询问郎君几个问题……”
唐琢突然一把抓住闫腾风的手,急声:“闫郎君,你可否把你手下的卫士们调给我?今夜那凶手,一定还会回来取我性命的!”
闫腾风低头看自己被握住的手一眼,对方讪讪松手。他才慢慢道:“我很同情郎君的遭遇,会向上峰请示。不过恐怕我们也人手不够,宋翰林的女儿明日成亲,宋翰林撑着老脸去宿卫军求助我们,让我们明日保护他女儿平安出嫁。”
唐琢皱眉:“你说的是宋凝思?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出嫁,她的性命,能和我比么?”
雾雨如烟,天地空旷。闫腾风静静地看唐琢一眼。
闫腾风道:“……总之我们人手不足,即便调人去保护端王府,也得等宋女郎婚事结束后。这段期间,唐二郎就不要出门了。听闻你们府上大郎前些日子还遇刺了……你们王府加强护卫,想来也能顶一些日子。
“到底是皇亲国戚,贼人不敢名目张当。”
此话听着有些道理,但是——唐琢欲言又止,他无法真的将杀手楼的介入告诉闫腾风,自曝身份。
唐琢只不甘心地问:“真的不能调人来我这边?”
闫腾风向他拱手,委婉拒绝:“……我等先送郎君回府,之后还要去宋府。时间紧迫,请二郎见谅。”
唐琢深深看着闫腾风,见再没有其他可能,便不再多说了。
唐琢将心事压下,想着如何补救。时雨要的钱财,自然是要给的,天亮前他会派人偷偷将钱送去;之后……唐琢要想法子保护自己,不让时雨有机会对自己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