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庄借钱不是高利贷,人家利钱低一些,但是要有抵押。顾家自然能以自家产业做抵押借钱,不过同样的产业能借到的银子也不同。这其中有不同钱庄估值的不同,也有利息不同的关系。若是愿意利息高些,人家也就愿意把款子放开些。
祯娘想的很自然,这时候利息再高也高不过抄家的利润了,既然是这样选择简直不用想。不过顾周氏却犹豫了——她在借银子上一惯这般。她迟疑道:“要不要这般?只要普通拆借,银子也不少。这其中也有风险,说不得方家有人在京城拼命使钱,到时候事情有所松动,不抄家了,咱们亏的很了。”
正是因着顾周氏可能打退堂鼓,苗延龄才不说话,让大小姐提出,不然之后可是很难说的。这时候顾周氏心有犹豫,祯娘却是胸有成竹。她干干脆脆道:“这世上没有生意的稳赚不赔的,只是想想风险多少,利润多少,估量着该不该做一回罢了。”
祯娘的意思明明白白,利息再高也不怕。大不了日后没得抄家。家里还银子原数奉还,再给利息就是,也不会伤筋动骨。但是这样的好事可是难得遇到,天予弗受反受其咎。
顾周氏想想祯娘,想到自家如今的家业,或者算是不错了,但是真个想要祯娘堂堂正正嫁入高门却不能够。一时之间有了决断,立刻道:“既然是这般,苗掌柜一切就交由你去办,借出最多的银两来!”
最后顾家把海贸的贸易准许都押上了,连着家里本有的银子,竟然凑了一百万两之多,要知道顾家的产业可没有一百万两那么值钱——这当然是因为没有把养珠的生意暴露的缘故,为了保守这个秘密,并没有将海中洲那边的产业拿出。
事情之后的发展顾家只是断断续续地得知,只是晓得盛国公奉旨缉拿方家上下,又查抄家产的事情倒是晓得地及时。扬州有了消息,大夫人立刻就叫来了顾周氏。
大夫人在自己的小花厅待客,她身边得力的管家媳妇则是与顾周氏接头,把一张清单给了顾周氏。顾周氏只拿眼睛一睃就晓得这是抄家清单,不敢怠慢,立刻认认真真看过。开头还神色如常,后头就觉得诧异起来。
那管家媳妇道:“上午这单子才到府里,大夫人这是先让你看一回,其余的人还没得见呢!说是已经与国公爷商量过了,将这些资产这家卖给你。”
扬州方家,纵使比不得扬州八大盐商,但也是扬州头一等的土豪了。其身家多少,就是顾周氏不甚清楚,但是大约的底儿还是有的,至少也该有五六百万家私。但是这家产单子上的数儿就差的太远了。
田产屋宅、金银珠宝、绫罗布匹、古董玩意等,只怕加起来也就是一百多万——不过她很快明白过来,抄家这样的事情,从来就是家产数目越少越好,不只是抄家的官员这样想,就是被抄的人家也是这个意思。
官员自然是想着少上报一些,到时候就能归于自身。至于抄家人家的想法就更有意思了,寻常来说抄家人家家产数额越巨,罪名越大。虽然方家不是官宦人家,不能说家产越多贪腐越重,家产多算不得什么罪过。但是事情到了如今,早不是一开头一个‘扬州科考案’可以打住了,揭开了盖子,总有别的事情出来,不然就显不出经办官员的能耐和功劳。
方家生意做到如今,哪能没个把柄。做生意时下过多少黑手,又有鱼肉乡里专横跋扈等等,银子越多,自然说明做过的烂事儿越多。这时候银子之于方家真成了咬手的了。
那管家媳妇略带艳羡地道:“这些东西太太吩咐过了,让你折价五十万两买下来,东西就算你的了。另外这是第一张清单,过两日上头的人谈妥当了应该还有第二张清单,到时候还要过来。”
这才是清单数目不对的缘故了,那些负责查抄资产的官员,连盛国公在内哪一个不是要得些好处分一杯羹的,总不能上下白白忙活一场。这两日只怕就是要商量着其余四五百万的东西该如何‘分赃’了罢!
第38章
顾周氏先得了这张清单,约莫过了两三日再次被叫进盛国公府,这一回得了一封更加厚的清单,足足有七八张。她就知道这是另外的重头戏了,这一回也不是管家媳妇说话,而是大夫人亲自与她说话。
她先是道:“原先那张单子上的东西虽说是花五十万两银子可以折价卖与你,但是这也不是白白的,总该再拿十万两银子出来,给经手的各家分润,不然他们也有话说。”
顾周氏估计了那些东西的价值,也有一百万上下——当然发卖的时候是卖不出这个价儿的,毕竟突然涌入这些东西,人家也会压价的。若是再付出着十万两,赚头大概还有二十万,这也是一桩不能再好的买卖了。于是也不打等儿,立刻应承下来。
大夫人见她也没叫苦,立刻应了下来,倒是很满意。立刻道:“至于别的东西,各家都分了,你看看罢!”
顾周氏仔细看着,晓得一张是一个大人的。分成了珠宝首饰、金银、古董、杂项等,她心知作为钦差的国公爷应该是最丰厚的那一张,所以格外仔细。
光是盛国公的这一张就有一百万两上下的东西,东西却不见得多,是精华大多在这儿了。这时候大夫人道:“外头也有人估量过价儿了,说是一百万上下,只是这样大剌剌的,卖不出这个价儿。这些东西又不好存在家里,便是直接交由底下人发卖罢!”
大夫人这时候脸上神色舒展,显然是对这一回的收获极为满意。要知道即使是贵为盛国公,家里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虽然家里出息多,但也架不住花钱的地方同样多。入不敷出寅吃卯粮的事儿常常让她头痛。所谓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这一笔钱倒是能让她这几年松口气了。
顾周氏小声问道:“不知道太太要多少银子。”
大夫人微笑着道:“我和老爷商量过了,由着你和老爷奶哥哥一同买下,不过先由着你来挑就是了。折价来买,许你只要原本七成的价儿,你应不应下来。”
顾周氏心里默默盘算,这样的价儿其实很‘恰到好处’,大概留给自己的利润也只有半成到一成了。这还是要自己计算着把东西放出,不然利润能全被吃掉。这也是国公府不自己发卖的缘故了,他们人员冗杂,这样的事情肯定要被刮掉几层油水。然后由不比自家本就是做当铺生意的,有着渠道,到时候只怕得的银子还不如直接托付出去。
虽然这样的生意还不如一般当铺买卖,但是也难得有这样大的生意呢!就算是薄利多销了,更何况这可是大夫人的询问,前头吃下那一笔得了恁多好处,这时候油水不厚就撂挑子不干,哪有这样的,因此顾周氏只是想了一下,便利落道:“出了六十万之后,还有四十万两银子,倒是可以拿出来分一半的货。”
大夫人点点头,又道:“你挑吧,把你要的东西都挑出来。只是有一样,这些东西不比上一张单子,算是过了明路了,随便你卖出。这些东西该等到明年,到时候再慢慢流出,也别一股脑就出手了。”
大夫人晓得顾周氏没经手过这样的事情,因此格外叮嘱了一次。顾周氏也很精明,立刻懂得了意思,这是要把东西‘洗白’的意思,于是也不多说话,沉默地应下来。
就是这样寥寥几句话,一个兴盛了几十年的大家族的全部家财中的一大部分就被处理了。顾周氏心有所感,最大的体会就是以后要更加小心谨慎,绝不能得意忘形然后做出出格的事情,家业毁于一旦就罢了,只怕自身都保不住。
这几日大夫人也是忙碌的,匆匆和顾周氏说定,就要去见别的客人了顾周氏回家拿着单子与祯娘、苗延龄等一同商定要哪些东西——四十万两大概足够带走一半儿。这其中要什么不要什么自然要好好斟酌,那些容易出手的才是首选,不然就是再值钱再稀罕,会烂在手上也说不得好货!
祯娘先不去看那些古董字画,只怕自己想着全要了,而是看地产,特别是一些城里的铺子。这张单子上铺子不多,但都是在金陵的,显然是盛国公‘分赃’的时候特意留的,想着回去发卖也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