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化坊学还是招募了两名先生。
据说,是山长糜斐的故友。
一个叫蒋乾,而立已过,鼠目鼠须,虽一脸正色,却掩不住浓浓的猥琐之意,据说善于开蒙;
一个叫毋(ú)坤,年龄相同,容貌平平无奇,擅长四书五经。
赶上坊学生全部配备铅笔、橡皮擦之际,两位新到的先生难免好奇心起,细细打量了一番,却也识时务地闭嘴不问。
学生的使用与放,由山长糜斐负责,但来源,却没人说出来。
用铅笔却也不是没有弊端的,基本上,每一名学生都得配备一把比解手刀还小的刀子,用以削铅笔,可万一持刀子打闹呢?
糜斐只能弃了教学,终日来回巡视,并严加警告,谁动刀子伤了人,不管有意无意,一律逐出坊学。
高压策略,让坊学生克制住蠢蠢欲动的念头。
“哎呀,山长这敦化坊,可真是出人意料,本以为应是一百零八坊之末,可如今看来,除了地势略偏、人口略有不足外,起码也是個中等了。”蒋乾赞叹。
“其实人口也不算末等,立国之初,多数坊中分配的人口是相近的,不过是后来迁入、寄居、商贾等因素,渐渐拉大了各坊差异而已。”毋坤并不太赞同蒋乾的意见。
或许是因为名字的天然对立,二人的意见,罕有一致的时候。
他俩这组合,不去工地都浪费人才了。
蒋乾好奇:“听闻坊学内,本坊子弟是不收取束脩、笔墨纸砚靡费的,这可是独树一帜啊!怎么做到的?”
毋坤挤兑:“怎么,你是想学坊中挣钱呐?”
糜斐颔:“当初,华容开国县男为坊正,家境还算不错,折腾了一点牙香,去寺庙外贩得收益,供子弟开蒙嘛。”
这在周边几个坊,是人尽皆知的事,犯不上隐瞒。
而且,制作牙香也不是什么高深的技艺,配方也并非秘而不宣的宝贝,关键是你售到哪里而已。
同样一炷香,卖给东市的商贾,与到寺、观门口贩卖,或与直接由寺、观售出,利益是天差地别的。
没有垄断的技术,渠道就至关重要了。
毋坤挑眉:“可后来,不是听说大兴善寺寺主换人了,与敦化坊的关系也不好了?”
蒋乾冷嘲热讽:“孤陋寡闻。”
糜斐吐了口冷气:“没了比丘,不还有道士么?拉对面玄都观贩呗,道家天尊也要受香火的嘛。”
至于里面的细节,别问糜斐,他也不知道。
巫桑打量了两位同事一眼,简单见礼,便自入讲堂,手执戒尺,看着陈利俭他们练指法。
虽然陈利俭他们这一级,未必是走算盘路线,但技多不压身嘛。
最起码,练练手指的灵活性。
蒋乾大为诧异:“这位居然也是先生?我以为是学生啊!”
糜斐点头:“原先是坊学生,得县男算盘衣钵,代县男授业。”
没有说的是,华容开国县男家比较富裕,衣钵好几套。
坊中,坊正6甲生带着两名坊正,脾气火爆地在十字街骂娘:“让你们各家把摆外头的东西收一收,好好说不会听啊!”
实际上,这几天6甲生一直在坊学附近盯着。
新到的先生,是否会如郦正义一般可靠,谁也不知道。
反正,6甲生是看到,蒋乾有几次有意无意地踱到兽炭作坊范围外。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当初麻山是怎么被弄走的,国子丞姬宁如又是如何出长安的,6甲生可心头有数。
万年县司法佐木非宏也很有眼色,给敦化坊多次讲解《贞观律》,让6甲生长进了许多。
所有在作坊做事的坊民,每人签了一份郦正义按律令拟下的契约,经过木非宏过目、入县衙加盖法曹印章,并录入卷宗备案。
其中的所有条款,都由郦正义掰开了,细细给坊民解说。
做事不注意,造成了损失,只是由作坊处罚,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泄密这一条,谁要沾上了,一辈子翻不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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坊学生新到各个衙门,范铮都去看了一遍,连东市内的卢氏铺子也逐一查验。
童工是给你们使了,不听话的时候,该收拾收拾,可别给我使坏。
因为这帮坊学生,开坊门后从来见不到的载客马车,专门开通了敦化坊路线,确保每天有两辆马车接送。
靡费自然是要给的,便利是实实在在的,为此范铮还特意谢了治书侍御史韦悰。
长安的车马、装卸,韦曲不说尽数掌握,三成以上的份子是有的,安排便利也只是韦悰随口给韦思言说了一声,权当是为韦思言起初的任性胡为赔罪了。
韦悰自身是无惧范铮的,甚至整个韦曲都无惧范铮,可谁敢小觑一个二十六岁的侍御史?
年青,便有无限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