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化坊,定远将军府。
垂花门处,范百里跌跌撞撞地走过来,姿势有点笨拙,神情有点懊恼,仿佛很郁闷为什么还不能自如地掌握平衡。
“吧唧”一声,范百里摔到地上,小嘴咧了咧。
元鸾立刻心疼了,要冲过去抱他。
隔辈亲,是真亲,范铮记忆里,自己好像没得过这待遇。
范铮拦住了元鸾:“阿娘,由着他。你也不想,你的孙儿一辈子只能被抱着走路,有腿却堪比残疾吧?”
“长安县就有那么一家,心疼娃儿,见不得娃儿跌倒,于是抱着他不让走路。结果,十六岁了,天天乘舆、靠人背,成了双腿健全的废人。”
故事,当然是范铮杜撰的,道理却很真。
元鸾满满心疼,俯下身子,伸出手掌:“范百里,来,牵阿婆的手,我们走。”
哼,不让抱,还不能牵么?
范百里起身,咿咿呀呀地说了两声,跌跌撞撞地走向范铮。
娃儿的身体相对柔软,正常的跌倒,其实没大人想像中的痛。
范百里就是觉得委屈而已。
元鸾诧异了:“小小的人儿,还怪有志气的!”
范百里猛地撞入范铮怀中,露出笑容叫了一声“耶”。
范铮轻声答应,抱着范百里轻轻摇摆。
杜笙霞吃味了:“这个小没良心的,阿娘天天带着你,你都不先叫阿娘。”
范百里牵着范铮的手,走到杜笙霞面前,小手抚摸着杜笙霞的面颊,咿咿呀呀的,似乎叫她别生气。
“好,阿娘不生气,以后你得多叫阿娘。”杜笙霞牵着范百里的另一只手。
一家三口沐浴着夕阳余晖,慢慢向抄手游廊走去。
诶,好像哪里不对?
元鸾双手叉腰,柳眉倒竖,一字一句喝道:“范铮!”
范铮一把抱起范百里,往正房跑去:“快跑,你阿婆生气了!”
范百里眉开眼笑地拍手。
“跑!”
又能多说一个字了。
饭桌上,荤素齐全,唯有酒坛让范铮皱紧了眉头。
“阿耶,你要犯禁吗?”范铮的面容绷了起来。
“喝点,怎么了?”范老石漫不经心地回答。
“挺好的,我们一家老少配去边州更好。”范铮挑眉。“国丧期间饮酒作乐,多大的颜面呐!就是去边州牧羊也值了。”
“嗯?”
元鸾劈手夺过酒坛,将它束之高阁。
范老石悻悻作罢,面色却不怎么好看。
皇帝没了婆娘,还有几十個妾嘛,咋就不许人喝两口了呢,他不讲道理嘛!
范铮摇头,这是飘了啊!
“朝堂上,兵部司、殿中侍御史轮番出手,弹劾阿耶开的范氏木器作坊。”
范老石摆手:“最多耶耶不当这劳什子将军!”
元鸾直接拧住了范老石的耳朵,面带煞气:“这是你一个人的事吗?他们并不认识你,为什么要针对你,用你这石头脑壳想想行吧?人家的目的,是我们家大郎!”
“这叫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范老石倒没读什么书,可鸿门宴的戏还是听过的,闻言面色一变。
别看一家人时不时会斗气,可真遇上事,范老石还是得赤膊上阵的。
“范百里他阿沄,明天起,你们就不用过来了。”
范老石的酒瘾,就是乳娘的汉子勾起来的。
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范老石冒不起这个险,宁可明天从坊内再找厨子。
范百里,要么断奶,要么跟小驴子当奶兄弟。
家里的牲畜群已经展壮大,四匹挽马、大小五头驴子。
咳咳,看小叫驴那风骚模样,保不齐啥时候家里会增添新品种?
毕竟,铁小壮送的两匹挽马,它就是敦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