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当家率先跳上了龟甲,朝前走了数十步,眼快距离悬崖就剩下三五步之遥了,温秉初见状连忙开口:“当心!”
她手上的酒还没喝完,一路走来步伐不稳,双颊薄红,也不知是喝了多少,有多醉,一个不留神便能摔下悬崖。
谢大当家顶着烈阳与山的那头吹来呼啦啦的热风,回眸一笑:“你关心我啊?”
“在下是怕谢大当家失足落山,奇峰寨里的人会觉得是我将你推下去的。”温秉初说完,谢大当家嘁了声。
她盘腿而坐,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温秉初过去。
温秉初废了半天劲儿才爬上了龟甲,他站在谢大当家身边,迎面而来的山风中含着多种花香,也不知是不是这处风大,身后的椴树林里居然没有一声蝉鸣,若他们俩都不说话,只闻风吹草叶沙沙声,出奇地叫人宁静。
谢大当家坐不安稳,扭了扭腰嘀咕了句:“这石头被晒得烫屁股!”
“……”温秉初无语,听得脸红。
“我叫你过来,是想谢谢你。”谢大当家说着,抬起酒坛凑到嘴边,咕噜噜吞下几口辣酒后,眯着双眼望向远方。
她手指一处道:“那里就是长角峰。”
温秉初顺着望过去,长角峰远看像是一颗群山之中冒出头的冬笋,山顶尖尖,山体有些歪,但谢大当家说那是号角的形状,所以才会得此名。
“我十九岁就接手了奇峰寨。”谢大当家忽而开口,温秉初一怔,低头看去。
她继续道:“我爹是上一任当家的,在我前头还有三个哥哥,两个夭折,一个被杀死了,我爹听到这消息病倒,不过七日就咽气了,我是匆忙被人抬上了大当家的位置,其实根本不知如何照顾寨里的兄弟姐妹。”
谢大当家呵地一笑:“你知道我哥是怎么死的吗?那时正逢你们温家造反,带领兵队从奇峰寨山下过,说在夏城埋伏赵氏的兵。我哥在夏城的青楼里有个相好,他是打算把那女人带回寨子里当老婆的,只是过不了我爹那一关,这才让人留在夏城青楼,但买下了她的身契,不让她继续挂牌了。”
“他得知你们会在夏城外与赵氏的兵队打仗,带着几个人便下山要把那女人接过来,谁知温家与赵氏提前了战火,那一段时间夏城的人根本逃不急,我哥也不知是死在了赵氏的手上,还是你们温家的手上。”谢大当家耸了耸肩:“后来我爹伤心死了,我也就成了奇峰寨的大当家,奇峰寨在我手上这六年时间从未出过什么大差错,长角峰被人屠杀干净,都怪我不是个称职的寨主。”
谢大当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不说、不流泪,不是因为心里不难受,奇峰寨的担子在我肩上,我就不能有任何示弱。我心中有仇恨,想杀赵氏兵队的人为长角峰的兄弟姐妹们报仇,可我是个粗鲁人,没那个头脑,也不敢带着奇峰寨的兄弟们与赵氏正面冲突,打到他们的营地里去。”
“温二,你比我们寨子里的人聪明,留你下来,奇峰寨日后或许会更好。”谢大当家抬眸朝温秉初看了一眼:“起初我是因为这个而想娶你的。”
“……”温秉初扯了扯嘴角,始终不习惯听见一名女子说要娶他。
“但我也是真的有些喜欢你的。”谢大当家道:“我这个人肤浅,图你长得好看,和寨子里的那些人不一样。我见过你和姓言那小丫头说话的样子,其实你可以待人很温柔很好的,只是我们有个不太愉快的相遇,所以你对我总拒之千里,温二,我这人也可以很体贴的,不信你可以试试。”
温秉初不知为何她今日对自己说这么多,从她的身世说到长角峰之事后的心事,此刻又对他表白,温秉初有些无措。
“你真可以试试的。”谢大当家又重复了一遍。
她见温秉初没什么反应,叹了口气,将最后一口酒喝下后,抱着温秉初的大腿就这么靠在上面要睡。
温秉初连忙抽腿打算后退,结果谢大当家一巴掌拍在他的腿上不耐烦地道了句:“别乱动!”
这就是她方才所说的体贴?!
温秉初也怕自己动作过大,谢大当家一个不稳晃着身子滚到山崖下头,那也算是他杀了人了。
索性这处风凉,稍稍缓解了暑热,温秉初只能僵硬地站直了身体不动,等她自己清醒过来。
谢大当家没睡,鼻息间的热气全都吹在了温秉初的腿上,她流了点儿口水,不在意地拿温秉初的衣服擦了擦,就这么闭目养神。
周围实在太过安静,就连风也变弱了,树叶的动静很小,温秉初觉得自己的右腿彷如要熟了般,从脚趾开始发热,他清了清嗓子,开口打破这份沉默得有些暧昧的尴尬。
“你说了你兄长的过去,为何没说你自己?”温秉初道:“你十九岁接任奇峰寨大当家的位置,照理来说也应当嫁人了才是。”
谁家女子十九还不嫁人的?他与林若月十岁就定亲了,若非十六岁那年温家开始举兵打仗,他与林若月早应当成亲了。
谢大当家叹了口气,不甚在意道:“我爹重男轻女,我在他那儿连名字都没有,他怎么会想到给我找个男人成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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