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诗嗯了声,扶着顾清霜往外走去。
颐宁宫里礼数严谨,平日里小嫔妃们去问安,都是步入院中便可见宫人们林立廊下,老资历的嬷嬷们个个不怒自威,让人不自觉地绷紧心弦。
今日,主仆二人入了院门,却见院中出乎意料的空荡。唯殿门口立了位嬷嬷,顾清霜知道她叫墨竹,是颐宁宫的掌事,行至近前便福身:“竹嬷嬷。”
“才人娘子来了。”墨竹恭谨地回了一礼,“请随奴婢来吧。”
墨竹言罢,转身进殿。偌大的外殿之中也没留宫人,穿过外殿,更见寝殿也空荡着。
太后独自坐在那张金丝檀木的扶手大椅上,正自读着书,墨竹上前福身禀说:“太后娘娘,清才人来了。”她才抬起头。
墨竹自行去她身边侍立,顾清霜与阿诗一同下拜:“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太后打量着她,手中书册搁下:“罚也受了,绿头牌也撤了。清才人,有什么话要跟哀家说么?”
语中的那份玩味未加丝毫掩饰。
顾清霜仍跪在地上,只直起了身子,眼帘低垂:“臣妾谢太后娘娘成全。”
太后目光一凌,睇视了她须臾,才又开口:“起来吧,坐。”
顾清霜颔首谢恩,起身间,墨竹已为她搬了绣墩来。她低眉顺眼地落座,闻得太后边叹息边轻笑:“受了南宫敏这么多年的气,宫里突然冒出一个能跟哀家一唱一和的人,倒也有意思。”
顾清霜垂眸不言,太后的目光划过来:“适才去紫宸殿,皇帝与你说什么了?”
顾清霜如实回禀:“皇上给臣妾上了药,嘱咐臣妾日后不要再强出头,让臣妾好生养伤。”
“没了?”太后眉头微挑,提醒她,“你在紫宸殿里待了两个时辰。”
“……是。”顾清霜的神情变得有些不自然,“臣妾受伤体虚,小睡了一会儿,适才才醒。”
太后似有一怔,俄而又笑说:“有意思。”
这话倒真让顾清霜有些没听明白,便不妄言,也不追问。
太后兀自思量着什么,眼底始终若有所思地含着笑意。过了良久,才又含笑看向她:“回去歇着吧。皇帝既要你好生养伤,你就乖乖听他的。哀家和荣妃那里的问安,你都可放一放。”
顾清霜离座深福:“诺,臣妾遵旨。”
“去吧。”太后摆手,说着已又将书拿起。顾清霜见状,无声告退,带着阿诗退出去。
墨竹眼观鼻、鼻观心地立着,待她退出寝殿,又退出外殿,才上前了两步:“太后娘娘这下心情好了?”
“呵。”太后轻哂,“你若成了太后,还要被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烦得连续三载不得安寝,如今见了她,也要高兴。”
“是。”墨竹好笑地欠一欠身,又将笑容敛去,“只是……”
太后的视线从书册上移开,睇向她。
墨竹不敢再迟疑:“只是皇上勤勉,从不曾白日里让嫔妃在紫宸殿留宿过。奴婢担心,这一位也不是省油的灯。”
“能与南宫敏一争皇帝心里的位置,她自然不是省油的灯。”太后摇摇头,接着读书,“但这与哀家何干?只消不耽误政事,皇帝爱宠谁就宠谁去。”
墨竹想想,也是。过去的这些年,除了南宫敏实在闹得不像话外,太后对谁都懒得多管。
那些事对皇帝来说,也确只是无关痛痒的小事罢了。
碧玉阁里,顾清霜进了卧房便将旁人尽数摒了出去,关上房门,拉着阿诗一道坐到茶榻上,长声舒气:“可快歇一歇吧!”
她们两个,一个一大早就去宫正司受了刑,一个提心吊胆地在紫宸殿外站了大半日,这会儿都累得紧。
阿诗私下里原也不与她客气,直接大大方方地坐到了榻桌边。顾清霜以手支颐歇了一会儿,再看她时却见她明眸圆睁,显在想事。
“怎么了?”她打量着阿诗的神情问,阿诗抿一抿唇:“宫里的这些弯弯绕绕,我如今能懂一点了。我说说看,姐姐看我想得对不对?”
顾清霜自然希望自己身边的人能有长进,衔笑抿茶:“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