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定早一点的时候,他还算是个可回收垃圾吧?拖到现在,已经烂到不可回收了。
陆庸问:“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沈问秋闭上眼睛,说,“我睡一会儿。”
陆庸说:“好,到了服务站我再叫你起来。”
沈问秋心浮多梦。只要一闭上眼睡觉就会开始做梦,多是噩梦,有时一次做好几场噩梦。
自住进陆庸家以后,没在做噩梦,而是雪泥鸿爪地陆陆续续做少年时的回忆梦。梦里都是好时光,快乐片刻,醒来回到现实,却倍加叫人痛苦。
不知道是不是想着回家给爸爸扫墓的事情,他在颠簸的车后座上梦见了爸爸。
……
妈妈是在他初二那年车祸去世的。
他当时正在跟同学打篮球,突然接到电话,来不及换衣服,也来不及擦汗,急匆匆地跑到医院,跟爸爸一起在急救室外熬了五个小时,救下一口气,但在icu住了三天之后,还是走了。
医生跟他们说这坏消息。
话音还没落下,他先哭崩了。
爸爸抱了下他的肩膀,沈问秋泪眼模糊地抬头看了下爸爸,爸爸脸色苍白,却没有落泪,只是如丢了魂,过了半分钟,才礼貌地对医生说:“谢谢您,辛苦了。”
一向口才很好的爸爸突然变成个嘴笨的人,说话干巴巴的,整个人都傻了似的,才说完的话就像是忘掉了,又重复说:“辛苦了。辛苦了。”
沈问秋抽泣着说:“爸爸。”
爸爸牵住他的手,迟钝地缓声问医生:“那……那我现在可以带我妻子回家了吗?”
爸爸紧紧抓住他,对他说:“小咩,我们回家。和妈妈一起回家。”
……
他们在服务区吃了顿午饭,继续赶路。
沈问秋睡醒了,不睡了。
快进城区时,陆庸问:“你还没有你回去要在哪落脚,我好改导航目的地。”
沈问秋说:“你送我去公墓,静山竹园。我先去给我爸扫墓。”
于是改道去墓园。
沈问秋妈妈去世时他们家家境还很好,爸爸在本地最好的墓地花五十万买了一座坟地,是合葬墓穴。当时还有许多老板叔叔流行私自买地造墓,也有人要给他介绍风水先生,说什么葬得好不好也会影响事业风水。
但爸爸还是拒绝了,私下跟沈问秋说:“毕竟说起来还是违法的,我在的时候可以想办法,我要是不在了,等你也去世了。因为什么事被拆了怎么办?我死了以后什么都不知道,万一我跟你妈妈被分开就不好了。还是合法合规的好。”
做生意不能怕风险,只在这点上,爸爸不想冒一点风险。
得亏是提前全款买好,左边的墓穴空着,即使他们家破产以后没了钱,沈问秋还是顺利办完葬礼,将父母的骨灰盒合葬在一处。
这些年他过得浑浑噩噩,时常连活在哪一日都不知道,只有父母的忌日记得清楚,每到祭祖日都要过去扫墓。
沈问秋在服务处购买好香烛、纸钱、酒水,用篮子装着,还买了一束花,陆庸也买了一束,捧在怀里。
两人一前一后,无言地在竹林里沿着青石板小径往静谧的山林深处走。
鸟啭,溪流,松竹,斜阳。
在这远离闹事的幽静之处,连蝉鸣都显得没那么聒噪烦人了。
经过处理的花岗岩墓碑上以特殊工艺封贴了亡者身前的照片,都是风华正茂时的照片。妈妈的遗照是爸爸选的,挑了妈妈二十几岁时最漂亮的样子。
爸爸的遗照是沈问秋选的,他想来想去,所以也找了张与妈妈遗照上年纪相仿的旧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