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数九严寒的天气,岚姐儿的院子里没有炭,被冻得手脚都长满了冻疮。奶嬷嬷无奈之下又偷偷来偏院求了明令仪几次,她虽然没有见奶嬷嬷,还是让夏薇给了些炭,加上些厚衣物吃食让她带回去。
偏院的西南角有个小小的梅园,里面的梅花已经争先开放,就是在偏院里也时常能闻到阵阵幽香,夏薇经常去去剪上几枝回来插在花瓶里。
秦嬷嬷见她剪回来的花枝,上面的花开得热闹极了,一朵接一朵,笑得合不拢嘴:“哎哟,夫人你看,我敢保证啊,夏薇定是故意找了开得最茂盛的那枝剪了回来。”
夏薇不服气了,摆弄着花瓶里的花枝,偏着头左右欣赏之后,争辩道:“你瞧这上面的花开得多好看,赏花赏花,赏的不是花难道赏树叶树枝?”
秦嬷嬷愣住了,瞪着她道:“竟然还说了一堆歪理,罢了罢了我说不过你,走吧,我带你去剪,教你怎么寻好看的,这赏梅啊,一形二色三韵四闻,里面的学问可多着呢。”
夏薇听得脑袋直发晕,见明令仪坐在窗棂下,手里捧着本书只管笑着看着她们不说话,这段时日她又瘦了许多,大多数时候都枯坐在案几前,对着一堆纸片挪来挪去,心中一动干脆上前道:“夫人,梅园虽然小,里面各种梅都有,开得可好看了,你也与我们一同前去吧。”
秦嬷嬷见明令仪这段时日劳心劳神,却又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心里暗自担忧,想着她能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忙着附和道:“夏薇说得对,梅园虽然只有巴掌大点的地方,里面种的却都是一些名贵的梅花,也已经有了些年头,还勉强值得看一看。”
明令仪不忍拂了她们一片好意,在屋里呆着也憋闷,她放下书笑道:“好,我跟你们一起去剪,也学学这赏梅中的学问。”
秦嬷嬷喜得忙去拿了风帽伺候她穿上,几人带上剪子走出偏院,沿着小径拐进梅园,见里面各色梅树已经竞相开放,幽香夹在冷风中扑鼻而来,令人顿时神清气爽。
几人才在一颗绿萼梅边站定,便听到身后传来了许姨娘尖利的声音:“夫人真是有雅兴,这么冷的天气不好好在偏院呆着,居然也到梅园来了。”
明令仪连头也没回,见头顶斜出来的一枝上花骨朵含苞待放,拿着剪刀顺手剪了下来,笑着对秦嬷嬷道:“你瞧这枝如何?”
秦嬷嬷也不理会许姨娘,接过去只管赞道:“树枝遒劲,颇有些君子嶙峋之意,夫人的眼光那自是一等一的好。”
许姨娘见不仅明令仪袅袅婷婷立在树下,浅笑嫣然姿态娴静,雪白的面孔衬着绿色梅花,美得像是一副画卷,心中不由得妒忌横生。
见她不把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连着她的下人也不把自己当回事,眼里更是淬满了怨毒,找借口骂道:“好个不懂规矩的贱人,见着主子也不知道见礼,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明令仪眼神微沉,剪刀喀嚓一声,剪下了大拇指粗的花枝,冷声道:“走吧,这里脏了,连着梅花也臭不可闻,待来年春天把这些梅树都拔了,重新去寻新的来种上。”
许姨娘听到剪刀清脆的声音,忍不住头皮发麻。听到明令仪言中之意在骂自己脏了梅园,上前两步气急败坏地道:“你骂谁脏臭,有些人身上流着蛮子胡人的血,祖上吃生肉裹兽皮,露胳膊露腿身子都遮不全,老子死了儿子连老子的妻妾都一并继承了去,不知礼义廉耻人伦道德,生下一堆下贱的杂种。。。。。。”
突然,她的骂声嘎然而止,明令仪手上的剪刀抵在了她脖子上,冰冷的尖头泛着寒意,吓得她簌簌发抖。
“我还以为有多厉害呢,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明令仪呲笑出声,拿着剪刀在她脸上拍了几下,声音比天气还要冷上几分:“下次嘴里再污秽不堪,先一颗颗拔掉你的牙,再扒掉你的舌头,不信的话你尽管试试。”
许姨娘见明令仪拿开了剪刀,惧意散了几分,被她这样当面侮辱恐吓,各种委屈愤怒涌上心头,涨红了面孔尖声道:“你敢!有本事你就动手啊,你娘家人正在西北等着你呢,正好去了一家可以团聚!”
她话音刚落,院子里的丫鬟提着裙角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急着道:“姨娘不好了,老夫人身边的老嬷嬷亲自来府里找你,让你赶紧回娘家一趟,说是翰林大人快不行了……”
第58章无
许翰林每天早晨起床洗漱后,从不在家用早饭,无论刮风下雨,雷打不动到甜水巷的药茶铺子里,喝上一碗浓浓的药汤,配着两个从隔壁店铺的送来羊肉包子。小厮驾着马车等在巷子门口,待他吃饱喝足再去翰林院或者回许府。
这天他照常吃完出来,巷子口却闹了起来,好几个泼皮纠缠殴打成一团,他躲让不及被莫名其妙卷了进去,蒙着头大声高嚷呼救,泼皮们却没人理会,拳□□加乱打一气。
小厮在巷子外听到里面的吵闹,忙跑上前去想要帮忙拉开许翰林,只听到一声熟悉的惨叫传来,原本打得正起劲的泼皮们瞬间住了手,吓得如作鸟兽散,撒腿跑了个无影无踪。
许翰林弯腰痛苦呻。吟,右手掌对翻了过来垂在身前,小厮吓得脸色都变了,腿脚发软上前扶住他,熟悉的店家伙计也赶上来帮忙,一起将许翰林搀扶到了马车上,焦急地道:“这可如何了得,快去请太医吧,孙翰林可是读书人,要是手没了,以后怎么写字啊。”
小厮已经慌得没了主意,忙驾着马车飞快回了府,太医赶来诊治包扎之后,叹息着道:“翰林这手伤得太厉害,骨头都碎了,以后只怕是废了。”
原本就疼得迷迷糊糊的许翰林听到这句话,登时晕死了过去。
许姨娘赶回去之后,就看到许翰林半倚靠在床榻上,眼神呆滞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毫无生机。她眼眶一热唤了声:“阿爹。”
许翰林一动未动,像是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仍然呆呆看着某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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