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令仪有些紧张,像是不知该怎么回话,只是嗯嗯附和了几声。
林老夫人也不介意,招呼着她坐下来,“昨天老头子回来说,今日你要来观礼,当时我就有些生气,你一心向佛,哪耐烦应酬我们这些凡夫俗子。
可老头子又说,年纪轻轻的丫头就该热热闹闹地过日子,等到老了再念经也不迟。我觉着也是,你出来走动走动也好。”
“老夫人说得是。”明令仪有些摸不着林老夫人的意思,只垂下头,声音如蚊呐应了一句。
林老夫人半晌没有说话,深深叹息一声,拍了拍她的手,温声道:“这些年委屈你了,虽说外面男人的事归男人,可受苦的都是我们女人,像你阿娘,还有你。”
明令仪总算知晓了林老夫人的真实意图,她的主意就是杜相的主意,看来杜相真对自己不放心。
她更加谨慎,掏出帕子按了按眼角,再抬起头眼眶泛红,只勉力笑了笑。
林老夫人盯了她一阵,旋即又轻声问道:“你可恨老头子?”
明令仪脸上神情有刹那的迷茫,然后点了点头道:“恨。”很快她又凄凉地笑了笑,喃喃地道:“恨有什么用呢,一点用处都没有。”
“是啊,还是好好活着吧,以后也多出来走动走动,大家一起说说话,这一生啊,就这么过去了。”
林老夫人轻拍着她的手安慰,笑着道:“吉时快到了,回吧,以后我再寻你好好说说话。”
明令仪忙起身曲膝施礼道别,林老夫人将她送到门口,她往回走了几步,听到圣上的彩楼前脚步声响,停下来回头一看,羽林军身穿盔甲守在周围,霍让一身大朝服端坐上首。
他看上去又瘦了些,面若冠玉的脸上带着笑,正侧身倾听杜相说着什么,头上冕旒晃动,挡住了视线看不清眼里的神色,她却突然想到画上咧着嘴笑得眼睛弯成一道线的男童,不敢再看忙匆匆走了回去。
赵姨娘此时的神情,除了怒意之外,更多了几分审视,盯着她好一会才收回了视线。许姨娘脸上带着几分轻视,只不屑冷哼了声。
明令仪低头一语不发坐回去,很快礼乐奏响,前方马蹄阵阵,带着地都在震动。定国公身着盔甲,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身姿矫健面容丰神俊朗,威风凛凛。
赵家兄弟一左一右跟在他身后,严肃无比,跟在他们身后的,是身着玄衣的边军,马匹脚步整齐划一,让人看得热血沸腾。
围着的百姓看得目不转睛,连着争先恐后叫好:“定国公真是好威风!”
“我大齐男儿就是厉害!”
“国公爷又会打仗,长得还这么俊,哎哟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啧啧,这次三十万大军对阵敌人十万大军,就是李牛儿你这样的脓包去做主帅,也能打胜仗。”
“是呀,别说打仗了,就是一人一口唾沫,吐去也能将敌人淹死。”
议论声笑声纷纷,有大胆的将手中香包花朵朝着他们投掷过去,曾退之耳朵灵敏,自然听到那些质疑的声音,他眼里闪过一丝阴霾,仍端坐马上神色未变。
在离御街还有一射之地时,所有将士翻身下马,对着迎上来的霍让与百官,恭敬齐声叩拜,喊声震天,引得周围看热闹的人也齐声跟着喊。
霍让上前两步扶起曾退之,朗声道:“定国公无须多礼,众位将士也快快请起,你们是大齐的勇士,今日得胜归来,朕替大齐百姓感谢你们守卫大齐疆土,保百姓安宁。”
曾退之顺势站了起来,落后圣上半步与他一同穿过御街,在经过定国公府的彩楼时,侧头看去,眼神渐渐冰冷,视线如刀,在明令仪脸上停留了片刻,像是要将她刮下一层皮来。
霍让也跟着曾退之看过来,视线若有若无扫过她的脸,嘴角微微上扬,她垂下眼帘,掩去了眼里隐隐的笑意。
一行人到了御前,又是几跪几起,礼官抑扬顿挫念着华丽的骈文,没念几句,尖利的喊叫声打断了四周的肃穆:“滚开!让我进去,我要见我儿,我儿定国公打了胜仗归来,来人呀,打死他,快打死他!”
御街外一阵骚动,羽林军见是老妇人,也只是把她推搡开,怒斥道:“再敢乱闯当刺客斩立决!”
旁边看热闹的人不嫌事大,跟着起哄道:“哪里来的疯婆子,你儿是定国公,那我儿还是今科状元呢!”
“咦,瞧她穿金戴银,莫非还真是贵人?”
“就是,不是说李家出了事遭了报应,李老夫人也疯疯癫癫的吗?”
“哎哟!”羽林军手被咬住,他气得抬手用力一甩,李老夫人被甩了出去,有人趁机悄悄顺去了她头上的珠钗藏在袖子里,还有人怪叫着又见她推了回来,来回间她站立不稳又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首领听到旁边的议论,心里一惊,忙低喝道:“住手,快去把她扶起来!”
手下领命才上前弯腰正要将人拉起来,突然被人从背后猛地撞开,恼怒回头正要开骂,见到来人是曾退之,又忙不敢吭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