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深情厚意(上)
曾青石来了后,钟令仪因为他是普通凡人,又断了一只手,没有安排什么事情给他,只让他负责巡视神女湖,若有外人踏入,便鸣笛示警。经过上次的断手事件以及曾老头的大力宣扬,周围山民都知道太微宫有了新主人,谁也不敢不要命地闯入,因此曾青石每天可谓是无所事事。他特地找到钟令仪,“宫主,我虽然断了一只手,却并不是废物,有的是一身力气,种田打鱼砍柴烧水这些活照样能做。我知道宫主怜惜我,不过我来太微宫当差是帮忙做事,不是来混吃等死的。”
钟令仪颇为意外看着他,没想到他竟如此要强,点头说:“既然你不嫌累,那就去把太微宫里面的乱石杂草清除干净,方便日后修葺。”眼睛瞥到他空荡荡的左袖,又说:“不必急在一时,能做多少是多少,慢慢清理就是。”
曾青石领命而去。他蹲在太微宫瓦砾堆积、杂草遍布的院子里,将乱石一块一块捡起来,放在身后背篓里,一篓一篓运到不远处山坡下的深坑里扔掉,来回一趟便要小半个时辰。钟显来找他时,他正单手用锄头除草,每锄松一块地方,便将杂草连根拔起,角落里已经堆了一堆的杂草。钟显双手抱剑,嗤笑道:“你是不是傻,直接放把火烧掉不是又快又省事吗。”
曾青石转头看他,露出一个鄙视的眼神。
钟显被他看的一愣,想了一会儿便明白了,放火固然省事,不过杂草很快就长出来了,还是连根拔掉干净利索,顿时讪讪的,站在那里不说话了。
曾青石捡满了一篓的石头,单手扶住背篓站起来,走去后山坡扔掉。钟显见他吃力的样子,跟在旁边说:“你这一篓一篓的运,也太慢了,要不要我帮你啊?”拿出一个储物袋晃了晃,炫耀似的说:“我这储物袋一次至少能装十几篓石头,我只要来回一趟,就把你一天的活干完了。”
曾青石兀自不理他,却被他吵的心烦,一个不注意,脚下被绊了一下,背篓从断了手臂的左肩滑下来,里面的砖石瓦砾倾洒而出,把他脚上砸出了血。钟显见他拖着流血的伤脚,蹲在那里单手捡洒出来的碎石,然后艰难地站起来,一瘸一拐往前走,内心深处忽然被触动了,心想自己若不是断了他一只手,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处处不便。他跑上前,抢过曾青石的背篓提在手里,没有看他脸上露出的惊讶的神情,轻声说:“我以前在东海的时候,见过有人戴义肢,回头帮你问下哪个医师可以做,你这手只要装上义肢,照样可以活动自如。”
曾青石原本试图把背篓抢回来,听了他这话,一时没有动作,默默跟在他身后。
就在钟显和曾青石一起清理杂草乱石时,太微宫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傅铭头七过后,司天晴没有立即回灵飞派,而是带着笙歌一路来到太微谷,半路上正好碰到景白。景白将两人领进草庐时,钟令仪正在屋前空地上搭灶台,弄的满身都是泥土灰尘,样子颇为狼狈。她和景白可以靠辟谷丹充饥,钟显修为不够,曾青石一介凡人,两人还需食用五谷杂粮,她便搭了这么一个简易灶台,回头再建一个茅亭挡着,权当厨房。
笙歌见到钟令仪十分兴奋,比手划脚一番,无需人吩咐,很自然地拿起地上的砖石,帮着一起垒灶台。司天晴打量着这简陋的草庐,还有形容消瘦、一身污泥的钟令仪,眼睛慢慢红了,“小师妹,几天不见,你怎么瘦了这么多!”瞥见她头上戴的白花,想到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得知父亲死讯已是悲痛不已,还有回天珠被抢以及跟师门决裂,这些惨烈之事一件接一件接踵而来,小师妹怎么经受的住,难怪短短几天,憔悴成这个样子!
钟令仪万万没想到司天晴会不辞辛苦来看她,不欲令她担心,故作轻松说:“大概是没吃饱饭,我看着虽然瘦了些,精神头却很好。”拍拍手上的泥灰,“师姐,外面热,我们进去说话。”把她领进草庐厅堂里坐着,用竹杯盛了一杯荷叶做的凉茶放在她面前,一脸歉意说:“师姐,我这里地方简陋,没什么好招待的,你别嫌弃。”太微宫不通人烟,连灵茶都没有,这荷叶茶还是曾青石做的。
司天晴说她:“我又不是外人,一杯凉茶,还正儿八经的用茶盘端上来。”钟令仪听的她埋汰自己,往日熟悉的感觉顿时回来了,师姐并没有因为她叛出师门而跟她生分,吐了吐舌,笑道:“师姐你第一次来,我总要客气一下嘛。”
“少来这套。”司天晴才不跟她客气,屋里屋外转了一圈,见什么装饰都没有,床榻衾枕一应俱无,门窗都是用草席卷起,比灵飞派的灵兽棚都不如,心下惨然,半天没说话。钟令仪察觉到了,忙说:“守孝嘛,岂能贪图享受?别看这里简陋,其实什么都不缺,更有山间明月、湖面清风为伴,乃是最好的装饰。”
司天晴轻声道:“守孝也没必要苛待自己,你这样自苦,岂不是叫人心痛!”
钟令仪忙摆手说:“师姐,你误会了,我没有自苦故意苛待自己,不信你问昭明君。我这都是为了省钱,我准备翻修太微宫,当然不能跟以前一样大手大脚乱花钱了。”
司天晴望着远处残破的太微宫,心知这不是一笔小数目,没好气说:“靠你勒紧裤带省些日常吃用之物,能省出什么钱来,真真是得不偿失!”
钟令仪缩着脖子不说话。
司天晴掉过头来责备景白:“昭明君,你就是这样照顾小师妹的吗?箪食瓢饮,起居草棚,你看看小师妹的样子,搭灶台这样的粗活都要她亲自动手,你心里到底有没有她?你以为她不再是灵飞派弟子没了靠山,就不把她放在眼里吗?”
景白被她问的脸色一时红一时白,喏喏不敢出声。他一年轻男子,只想着和心上人在一起便是好的,不像女子那么细心,哪里注意得到这些生活细节?司天晴以钟令仪师姐的身份诘问他,他自然不好辩解。这种时候,司天晴便是打他一顿,他也只能受着。
钟令仪见司天晴突然发火,吓了一跳,“师姐,你怎么怪起昭明君来了!我守孝呢,怎么能住华屋享美食呢?再说我好手好脚的,总不能搭个灶台这种小事还找昭明君帮忙吧?师姐,你也太小题大做了!”
司天晴用手指狠狠戳了下她额头,“我小题大做?我看你是女生外向!我还没说他什么呢,你就护着他!”
钟令仪有些不好意思,“师姐,你胡说什么呢!”怕司天晴再拿这个打趣她,装作拿东西,溜之大吉。
景白走过来,朝司天晴行了一礼,正色道:“司姑娘,我知道你担心阿如,不过你放心,我心悦她,自会好好待她。”
司天晴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那便好,你要知道小师妹并不是无依无靠,她就算叛出灵飞派,也依然是我的小师妹。昭明君名重天下,司家也不是好惹的。”
景白苦笑道:“我从未因为阿如身份的改变而对她态度有所不同,我景白之为人,还不至于如此下作吧?”
司天晴冲他回了一礼,说:“昭明君自然是重信守诺之人,我不过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罢了,还望昭明君莫怪。”
景白叹道:“司姑娘爱护阿如之心,一片至诚,我感动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见怪!”
两人说着话,时已近午,钟显和曾青石回来了。司天晴见到钟显,不由得想起蒋翊,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钟显上前行礼,说:“我如今姓钟名显,字方同,司姑娘仍叫我方同便是。”
司天晴点点头,以长辈的身份勉励了他几句,还送了他一套防御法器。
钟令仪带着司天晴在周围转了转,太微宫一片废墟,没什么好看的,两人便沿着神女湖散步。正值夏日,晴空万里,山青水碧,草木翠绿,走在湖边,吹着习习凉风,令人不由得心旷神怡。钟令仪捡了些石子,兴致勃勃说:“师姐,我们来比赛打水漂吧,不许用法术,输了的人唱一支歌。”
司天晴一边说她无聊,一边还是接过她递来的石子。师姐妹两人比了一场,一开始司天晴胜,钟令仪便赖账,说三局两胜。司天晴被她气的认真对待比赛,三局过后却输了。钟令仪拍手要她唱歌。她无奈唱了一首灵飞城人人会唱的《玉兰花》,“玉兰花啊玉兰花,又白又香满枝桠——”
钟令仪在一旁摇头晃脑打拍子。
司天晴唱完要她也唱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