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竹?你怎么在这里?”阮老爷微惑。
阮雪竹说话细声细气的,很容易淹没在一片嘈杂里。她皱着小小的眉,抱着一本游记走近了众人,小声道:“大家都不爱与我说话,只有大姐姐同我讲故事。我和大姐姐约好了,今天要一起读书的……”
跪在地上的阮静漪也道:“没错。雪竹和她的丫鬟都在我这里待了一天了。段小公子来时想必也看到了,我们姐妹二人,正在秋千边读书。”
她这么一说,众人便将目光移向了段齐彦。
而段齐彦则捂着被扇肿的脸颊,目光迟疑。
自己来到桃苑的时候,阮静漪确实坐在秋千上。那时,自己还为她的身影稍稍惊艳了一下。不过,因为成见作祟,他立刻发起了火,没顾着看她到底在做什么。
“齐彦,是这样吗?”伯爷夫人催问自己的儿子,恼火道,“这阮家四丫头,指不定就是在帮着她的姐姐撒谎呢!你不要慌,母亲一定会帮你讨回公正。”
段齐彦皱眉,心底有片刻的矛盾。
他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他被阮静漪用麻袋蒙住,一顿辱骂,心底自然极为不快。他堂堂伯府公子,还是头一回被人斥责为“登徒子”、“下流胚”。倘若自己否认了阮雪竹的话,那阮静漪必会获罚,自己也会解气。
但是,若阮静漪当真是无辜的呢?此时,若自己再昧着良心否认阮雪竹的话,可就是冤枉人了。
段齐彦犹豫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郑重地说:“母亲,好像……确实如大小姐说的那样。我到院子里时,阮大小姐和阮四小姐正一道坐在秋千上看书。”
闻言,阮静漪露出诧异的神色,像是没料到段齐彦会为自己讲话。
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于是她冷笑一声,说:“父亲,倘若我当真打算挑在今日向段小公子一叙私情,我何必放一个多余的人在这里?二人相处,岂不更好?叫大伙撞见我与段小公子私自相处,兴许这嫁入清远伯府的人,就变成了我呢!”
她这话的口气大,周围人都到吸了一口冷气。但仔细思量,她的话却不无道理。
男女私会,还带着庶妹和她的丫鬟,哪有这样的事?
阮雪竹走到阮老爷的身旁,怯怯地拉了拉父亲的衣领,说:“父亲,能不能别责罚大姐姐?也就只有大姐姐与我说说话了。她要是被关起来,就没人理我了。”
说着,阮雪竹垂下了眉。她生的瘦小可怜,生来体弱多病,阮老爷天生对她多一些怜爱之情。此刻,阮老爷听小女儿这么说,心底也有了一丝不忍和偏爱。
看来,段齐彦跑到桃苑来,还当真不是静漪的陷阱。
可若不是静漪,又是谁?
阮老爷冷冷地瞪着喜儿,道:“贱婢,连大小姐都敢陷害,真是好大的胆子。你还不老实交代,到底是怎么回事?!”
喜儿有些懵懵的,她未曾料到阮四小姐竟然也在桃苑。如此一来,夫人和三小姐的全盘计划都被打乱了。可她素来脑子笨,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只好硬着头皮,咬紧牙关,说:“此事真的是大小姐授意呀!是大小姐,真的是大小姐……”
她的嘴像是上了咒文似的,只会反反复复说一句“真的是大小姐”,其他什么也不讲。
一边是丫鬟咬定了阮静漪设计报复,一边是阮静漪与阮雪竹矢口否认,两边互不相让,场面登时有些难看。
伯爷夫人起初恼火万分,又气又急,见了眼下这境况,反倒慢慢地冷静下来。她沉思片刻,忽然冷笑道:“罢了,这亲事还没开始谈呢,就出了这么大的岔子,看来这阮府与咱们清远伯府是没什么缘分了。”
闻言,阮老爷微微一惊,连忙挽留:“伯爷夫人,确实是我教女不严,还请您仔细思量……”
“什么叫做‘教女不严’?阮老爷,这事儿也未必是阮大小姐的错呢。何来教女不严之说?”伯爷夫人嘲讽道,“一个丫鬟都管不好,陷害这个、图谋那个的,你们这阮府,倒是比皇宫还可怕!”
阮老爷有些讪讪,但也无话可驳,只好在心底暗自埋怨韩氏不会管教下人,只会在旁弱柳扶风地垂泪。
段齐彦在原地僵立了片刻后,头脑也微微清爽了些。想起静漪方才坐在秋千上的身姿,他有些不是滋味,说:“阮老爷,我们可能当真冤枉了阮大小姐,请她起来吧。”
阮老爷此刻不敢触清远伯府的逆鳞,忙顺着他的话道:“静漪,你先站起来。”
但是,阮静漪却迟迟未动。她依旧跪在地上,埋头不语,一副倔强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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