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叙了一回这一回,心里倒是有了点伤感——明明以后依旧能够相伴的。为了驱散这难受,宝茹直接进入工作状态,拉着郑卓立刻就要拟出行李单子的样子。
小吉祥的作为和宝茹差不多,又兼她是把替宝茹收拾行李当作她嫁人前最后替宝茹做的事儿了,所以格外上心,开头一同参详着,据理力争一定要把某某某和某某某带上——宝茹觉得这些东西都太麻烦,而郑卓也说了可以不带的。但是小吉祥坚持琐事自然有跟着去的菡萏木樨料理,所以一定要宝茹尽可能过的舒适。
就这样,在满屋子人的用心下,宝茹准备齐全——只等着出门了。
第110章初出茅庐
二月初十,宜出行。这一日郑卓宝茹一行人辞行姚员外姚太太,上船北上,汇入长江东去。沿途经过江南各府城县卫,不必细说,自然繁华壮丽,悉不可言。但是吃惊的是至若镇、至若巡检司、至若千户所、至若寨、至若驿、至若铺、至若里、至若坝所在附近,或者三四里,或者七八里。或者十余里多,最多能到二十多里——这些小地方依旧能辐射惊人的繁华。
闾阎扑地,市肆夹路,楼台相望,舳舻接缆。珠、玉、金、银宝贝之产,稻、粱、盐、鱼、蟹、铁之富,羔羊、鸡、鸭、鹅、豚、驴、牛之畜,松、竹、籐、棕、龙眼、荔枝、桔、柚之物甲于天下。
这一路好风光,宝茹看的倒是少,一个是因为她虽然已经成亲,到底一个年轻妇人不好随意出现在甲板上——船上多的是男子。自家船上就罢了,到了码头还有许多别船上的闲杂人等,看了一回不知会有什么腌臜心思。
再有一个就是宝茹有些晕船——这是预料之外的。她上辈子并不晕船,这辈子偶尔也就是在湖州坐船游湖,那也是不晕的,但是乘了这大船在水路上一走许多日子,这就有些承受不住了,她是看什么都在微微转圈,只能闭眼躺着。
好在也不算严重,只是看着晕眩,但是她并没有心口犯恶心之类。她每日都按时饭食,也吃一些早就准备好的对付晕船的丸药,不知是上船一些时日后适应了,还是丸药真有效验,几剂之后,宝茹就觉得大好了。再看天光水色,已经平稳了。
宝茹正觉得满心畅快,晚间吃饭,特意让菡萏拿出家里准备的牛肉酱给下了满满一大碗的面条。郑卓也吃饭,把船上伙头做的饭菜提着带回他和宝茹的舱房,然后摆在了桌面上。宝茹正在吃面条,就看了一眼。
一大碗米饭,一碗熝青菜,两个小菜碟——一碟豆腐干、一碟炒鸡杂。宝茹知道这在船上是好伙食了,在船不停靠港口的时候,伙食往往一般。下头的水手都是不会有青菜的,多是豆芽、豆子、南瓜等,好保存,价儿也贱的。
宝茹伸筷子,夹了一块鸡杂,道:“这些菜品也足够了,只是你们船上的伙头做菜口味儿忒重,像是打翻了盐罐子。你们常常吃难道不齁的慌?这可真是,只怕是因为如今在河上走,不缺水罢!真到了沿着海岸走,那时候还敢放这许多盐?”
郑卓摇摇头,道:“这船上的人大多口味儿都重,或者平常重油重盐吃的惯了。你就吃这青菜,这个盐放得少。”
见宝茹夹青菜,郑卓又道:“之前见木樨自己升了一个小炉子给你做面条,思量你应该不要晚饭,要不要我再去替你要一份。”
宝茹赶紧摇头,收回筷子夹面条吃,道:“我只是尝尝味儿罢了,你可别再去要,那也是浪费了。”
宝茹说着便只管吃自己的,郑卓则是坐下吃饭。宝茹见了便吩咐菡萏:“去把带来的高邮咸鸭蛋切两只来。”
宝茹这一回出门,只带了木樨和菡萏,小吉祥待嫁是不会出门的,而其他丫鬟,一个是宝茹还不太亲近,另一个是这是出门做生意,船上也不好带太多丫鬟。
菡萏听了吩咐立刻就对半切了两只咸鸭蛋,摆在一只小碟儿上,露出红通通的流沙样鸭蛋心,然后捧给宝茹。宝茹就把那碟子往郑卓面前推,道:“这个倒是好下饭,记得你爱这个的,这一回带了好多。”
其实郑卓本身的菜就足够吃了,而且有荤有素,虽然简薄了一些,但是郑卓绝对是完全不在意的,实际上他也从不对伙食有意见。不过既然是宝茹给他添菜,他难道会拒绝?他自然是一言不发,只管吃的干干净净的。
宝茹面上批评了一回船上伙头的手艺,不过她自己倒不是真挑剔,除了偶尔有些想吃的这才开小灶外,也是船上厨房做什么,她也就吃什么,宝茹倒是觉得比起自己中学时的食堂还要好些来着。
不过也不是只吃这些,等到到了港口,泊了船,周遭好多卖酒食的,那就能尝一尝各地风味。譬如新到一港口,宝茹不去叫附近大酒楼的席面,而是在周围的小船上要了一卖板鸭、一卖鱼、一卖猪肚、一卖杂脍,配着当地产的上等橘酒。
郑卓见了又亲自下船到熟切担子上买十四个钱的熏肠子,道:“此地做这个极其地道,最好配你买的橘酒。”
宝茹眨了眨眼睛看着制得黄霜霜的熏肠子,不像一般大家小姐一样看不得这样的东西,倒是觉得很有食欲,就自给自己和郑卓一起倒了一杯橘酒,一同吃这熏肠子。
宝茹同郑卓一起吃饭,但是并不打算下船看热闹。这些小市镇其实都没甚可看,船在这儿少有做生意的,只是偶尔遇上好货才出手,大多就是休息补给而已。这儿没什么可看的,而码头附近还鱼龙混杂,他们都是外来的,真有什么事儿可追悔不及。
为这宝茹还叮嘱菡萏木樨:“你们两个也是头一回出远门,倒是没见过这些,但是外头再热闹也不许下船——也不许招那些卖翠花、鲜花的上船。之前白老大说的话你们也知,船上上人可是危险的很!若真想要什么,那就托姑爷去就是了。”
菡萏木樨最是听话,既然宝茹这样说话,她们到了港口就真个一步也是不出船舱的。想看热闹也是只给窗户开一道小小的缝儿,再偷偷觑着外头。至于宝茹说的想要什么只管让郑卓跑腿——她们就不知如何是好了。
郑卓早些时候是家里伙计,她们还算能说话,等到郑卓做了姑爷,那就是主子了,她们哪里敢支使。更何况每到一个地方几个伙计总是要下船忙碌一番,采买补给有伙头去做,几个人是要看看有甚生意好做。这忙的可是正事,菡萏木樨两个哪里敢劳烦他做这样的小事。
宝茹看得分明,只得用自己的名义,每到一处郑卓出门就托付他买一些当地特产,大都是不值钱的精致小玩意儿。几十个钱,郑卓往往能给她带一大包袱回来。
宝茹只管把郑卓带回来的宝茹往桌面上一放,打开包袱皮,里头满当当的东西露了出来。木头钗儿、木头镯儿、烧的精致的瓷粉盒儿、玻璃珠串、布头绢花等,都不是什么昂贵东西,但是木樨菡萏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是爱的不行的。
宝茹一挥手就道:“你们自己挑一挑罢,或者自己用,或者回去后送人都是好的。”
两个人只看了对方一眼,晓得宝茹的脾气,已经不会在这些小事儿上推辞了,便欢欢喜喜地挑选起来。宝茹就在一旁看着,东西虽然便宜,但是带给女孩子的快乐和那些珠宝金银的首饰、绫罗绸缎的衣裳又有什么区别。
就这样,宝茹当作游乐‘蜜月’一般的旅途,很快行到了扬州门户、东南富裕之汇集——镇江。镇江从地处上来说当然是属于江北,扬州更是。但是大家往往都当它是江南,从文化上来说。江南与其说是个地域划分词,不如说是个文化名词。譬如广州、琼州也是地处江南,但是谁当它们是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