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茹随口道:“那也是临时想到的——这有什么不好的?我可不是和你开玩笑,我是真要出门来着,出门有什么不好?”
郑卓有些着急道:“船上生活不好,各处都是不方便,你要去有苦头吃,我去就可以了。”
宝茹撇撇嘴道:“你真当我是娇滴滴的大小姐不成?船上日子能苦到哪里去,总归还是有地方睡觉,有饭菜吃的罢!你们能去我也就能去,别看我在家过这样舒舒服服的日子,但是真到了外头我也能好生生的。我本就不是挑剔人,难道你还不了解。”
宝茹确实不是挑剔人,不说在家她就是有好几个丫鬟,贴身的事情依旧坚持自己做。就说吃得用的,金子银子堆出来的享受她随意的很,而那些贫贱人的选择她也没有半点不适应平常郑卓看她吃用的也是欢欢喜喜,没有看不上,更没有不适。
说到这儿宝茹还兴奋起来,笑眯眯地对正在考虑的郑卓道:“这还是好事儿呢!咱们本打算在湖州玩儿一圈的,这事儿黄了,但是这一回不是有机会江南玩儿一圈么。趁着做生意的机会可以游览各处江南名城。啧,多好的机会!我长这么大,不如你,还没出过湖州喱!”
宝茹这时候干脆打起了‘蜜月’的主意,仔细一想的确是个好主意啊!想着就加快脚步,拉着郑卓快速往两人院子里去——这时候怎么这么散漫!当然是要快快回去收拾行囊,这回出门远着呢,一切要齐全!
郑卓直到到了院子里才回过神来,想清楚其中的意思。不得不说只要想通宝茹并不是‘娇滴滴’的千金大小姐这一点,明白宝茹并不觉得船上生活多苦,郑卓自然也是想要宝茹上船的——没有别的理由,就是想和宝茹一起的意思。
宝茹回到房里,对着正做针线活儿的小吉祥道:“快快帮我合计一下,我要同郑卓一同出门跑商,这般要准备一些什么。这样想起来真是没得头绪,不说出远门,就是收拾行李那都是好些年没做过的了!”
小吉祥放下阵线笸箩,有些惊奇事情的发展——郑卓要出门她知道,因为两人商量也没有避着她。但是宝茹怎么又要去了,这就意外了。
宝茹同她说了前因后果,她晓得了也发愁,她又哪里知道要如何收拾,宝茹没出过远门,不就等于她也没出过远门么!又思索了一番,甚至想过去请教如意,她如今是白老大娘子,自然是有经验的。
想到这儿,小如意忍不住拍了一下脑门道:“姐儿和我只怕是灯下黑了!这事儿问姑爷不是正正好?姑爷走了那许多回,哪里有不明白。况且这是帮着姐儿,只怕姑爷会比往常自己出门收拾还要用心的多!”
宝茹才不管她这其中小小的调侃,当下就去找在外头小花厅里坐着的郑卓,道:“快来教教我,你往常出门是怎么收拾行李的。哪些东西是必带的,哪些东西是最好不要的。最多能带多少东西?应该挺多的罢,毕竟咱们可是要坐船来着,咱们行李再多又能有多重。”
郑卓这个时候也想清楚了,他已经打算好了不再劝说宝茹,就只当带着宝茹出门好生玩一玩。这样想,心里就一松,道:“先别急,叫小吉祥来,咱们列一个单子,再让她去遣人找。东西多又杂,你也不知道如何寻的。”
宝茹听到这儿这才没那么兴冲冲,偏着头道:“你说稀奇不稀奇,我房里的东西,每一样进来的时候都过了我的眼睛。我的记性算好的了,但真到要用的时候我竟是一样也找不见的。只能去问小吉祥她们——这就一问一个准了,她们知道的门儿清的。也就是她们,我不记得的替我记了,不然一年到头我也不知道要丢多少东西。”
“自然是咱们替您记下了,姐儿平常有那许多是事儿,早先是读书,如今又管着生意。这些细琐小事本就是丫鬟的分内事,要是丫鬟没这些用,主家要我们作甚?”
宝茹说话间正好小吉祥也来了小花厅,还像是听到了之前的话一般,拿来了笔墨纸砚,放在宝茹身前道:“我刚才就想着姐儿应该用的上这个,老话不是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姑爷说一遍也怕疏漏,再加上姐儿记的也不定准,最好是记下来,再多看几遍,不是更稳妥?”
宝茹听到这神似的话,不由乐不可支,道:“你们两个果然都是两个稳妥人?就是和我说这些竟然也想到一起去了。也就是前后脚的功夫,总不能是约好的。让我这样听着了可不是觉得可乐。”
郑卓一直在一旁自然晓得宝茹的意思,至于小吉祥就不清楚了,不过她习惯宝茹偶尔一个人傻乐,只作看不见,就道:“刚刚拿了笔墨纸砚,才想起来一回事。姐儿,咱们院子里下个月要多要一些文具,得让采买的人知道。”
宝茹展开面前的纸张,那墨是已经磨好的,直接拿毛笔蘸了蘸,悬着手腕道:“这是为什么?我别的不多就是文具十分多,放在书房好多呢!是不是你们要用,那就直接从书房拿一些就是了。”
小吉祥指了指旁边守着的小梅小兰道:“是小梅小兰她们,还有小霜和小雪,姐儿令咱们教她们读书写字,这可不就要耗费一些文具。之前院子里的采买哪里有这一项,姐儿自己的文具自然是自己买的,咱们偶尔记个账,描个花样子,这前后能用多少东西,靠着姐儿分咱们一些就够了。只是如今是四个人正经学字,就是不够了。”
小吉祥一见宝茹的神色就知道宝茹有了什么想法,直接阻了她的话头,道:“姐儿别说就用您的——这可不成!不说她们刚刚学这个哪里用得着这些好东西,就是您那里还有些平常的,规矩上也不是这样。院子里咱们公中该用的东西就该去找采买上的人,事事就往姐儿手上拿又是怎么回事儿?”
宝茹在这些事情上是说不过小吉祥的,她自然是随着心意来,但小吉祥却占着规矩和道理,宝茹不是蛮横的,自然总是妥协的那个,只是还是忍不住愤愤不平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如今你也是张口道理闭口规矩了,我还记得好几年前你可不是这样!那时候你最爱每日取菜市场口听新闻,每日比我还跳脱呢!”
小吉祥扑哧一笑道:“您也说是好几年前了,那都是小时候的营生了。我今岁就要二十一了,若还是那样就不是小丫鬟跳脱了,而是年纪大了依旧毛手毛脚。只是要我说,姐儿倒是活回去了,倒是小时候老成的很,如今格外跳脱呢!”
小吉祥和郑卓同年,都是比宝茹大三岁。作为一个丫鬟,除了那些已经自梳的,她这个年纪已经算很大了,实际上她也已经定下了婚事——就是来兴。最近她常常在屋子里做针线,一个是定了亲事不好再随便出门,另一个就是绣嫁妆。
宝茹本来还以为小吉祥若是不外嫁,就一定会和来旺成亲。毕竟之前家里人口简单,男子就那几个数得着的。而来旺常常在小吉祥身边打转,一口一个‘吉祥姐姐’,嘴甜的很,宝茹还真以为他俩能成呢,更何况小吉祥和来兴年纪就差得多了,十多岁了!
不过这些日子来兴管着‘甘味园’作坊的生意,宝茹已经了解到他正是一个勤勤恳恳、实心实意,又能做事的人了。不管这两个是如何有了缘分的——宝茹如何问,小吉祥也只是红着脸不回。但是宝茹心里也只有祝福了。
想到这儿宝茹忍不住愧疚道:“对不住,这才想起来,只怕这一回出门要错过你的婚事了。这可真是,一辈子一回的事儿,我却不能看着你出门子了。”
小吉祥看宝茹的样子立刻笑嘻嘻地宽慰道:“姐儿也想忒多了!这是我一辈子一回的事儿,可是不是姐儿的呀!就是姐儿在家,那时候只怕我也不知道姐儿坐在哪儿了。”
宝茹知道这是她在宽自己的心,她们两个虽然名义上是主仆,但是从宝茹到这个世界开始,就是小吉祥一直陪伴她照顾她,是姐姐也是伙伴。宝茹对她情义深厚,她对宝茹也是当然的。这一回小吉祥出嫁,她自然是想有宝茹看着陪着的。
宝茹最后也不能说什么了,只能道:“那时候再请如意姐姐回来,让她陪着你。我已经给你准备了添妆的物什,我不卖关子,都是些真金白银,过日子咱们只讲究实惠,之前你得的钱只管置办嫁妆,我这银子足够补贴你将来过日子。”
听到这儿倒是小吉祥红了眼圈儿,道:“姐儿交待这些做什么?怕是不记得了,我可和如意姐姐不同,她是外嫁,可是我却是家里配人来着。以后我自然还能回姐儿身边做事——除非姐儿看不上我了,只爱那些小姑娘,鲜花嫩柳的在眼前看着舒心。我这才只在家呆着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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