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乘风院回来后,燕媚整个人都精神恍惚,到了夜间,用夕食时,面对满桌子饭菜什么胃口也没有,脑海里反复闪过的是初蓉那张泡的发肿的脸。
棠溪在旁边苦口婆心的劝,燕媚仍然什么也不肯吃,等饭菜都凉了,棠溪只得让丫鬟们将饭菜都给撤下去。
夜深了,棠溪吹了灯出去了,燕媚睁着眼躺在床上,仍然在想白日里发生的那事。
虽然她不喜欢初蓉,可好歹是一条性命,就这么没了,慕祈他真真是残忍无比,先前她还为他开脱,认为他不会用阴谋诡计对付自己的阿爹,可如今这个念头却动摇了。
但凡得罪他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他对一个女奴都能如此下狠手,何况是她阿爹。
这一夜,燕媚迷迷糊糊的睡下了,可她睡得极为不安稳,夜里做了一个噩梦,梦到死去的初蓉来找她了,那张泡的发肿的脸上七窍流血,伸出尖利的指甲朝她抓过来,嘴里喊着:“燕媚,还我命来!”
燕媚在梦中惊恐的喊:“不是我,不是我……”
可初蓉似乎根本不相信她说的话,仍然朝她扑过来,在她掐住自己脖子的时候,燕媚惊呼一声,从梦中惊醒过来。
醒来才发现自己做了个噩梦,燕媚躺在床上像缺水的鱼儿一般,张着红唇大口的喘气,掩在薄被中的身子浸出了一层冷汗,她感觉湿黏难受的很。
这时,房内的灯亮了,帐子被掀开,棠溪披着衣裳站在外头,见燕媚满头青丝凌乱的铺在枕上,小脸苍白,满头都是汗,杏眼透着惊惧,她关切的问:“夫人,可是梦魇了?”
燕媚点了点头,棠溪来了之后,她感觉安心了许多,她幽幽的叹了口气道:“棠溪,适才我梦到初蓉了。”
棠溪坐在床榻边,拿着帕子替她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想到初蓉的死,只感觉心里瘆得慌,她也睡不着,躺在隔壁的耳房里,一直翻身,直到听到燕媚的惊叫声,她才慌忙过来。
棠溪安慰道:“初蓉之死和夫人没有关系,夫人便不要自责了。”
话虽如此,燕媚却仍然没有感觉到一点点安慰。
她只是想救家人而已,并不想害人,希望初蓉能早点投胎,下辈子安安稳稳的过一生,不要再卷入这种是非之中了。
初夏时节,天气越发炎热了,暴雨忽至,一场大雨过后,将整个王府都洗刷了一遍。
听说初蓉的尸身已经被抬出去草草的埋了,傍晚时分,燕媚让棠溪偷偷的烧了些纸钱送给她,总以为心里会好受些,然而到了夜间,却依然还是睡得不踏实,总是被噩梦惊醒,白日里也吃不下饭,如此四五日,燕媚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棠梨院的女奴将放凉的饭菜都撤下去,路过乘风院时,正好见慕祈从院子里出来,几个有女奴看到慕祈便屈膝行礼,慕祈瞧着几人手里端着的饭菜都没动,几样都是燕媚喜欢吃的,慕祈不用猜都知道这几个人是棠梨院出来的。
慕祈冷冷挑眉道:“燕夫人不肯吃饭么?”
其中一个女奴道:“夫人受了惊吓,夜里经常做噩梦,这几日都是茶饭不思,没什么胃口。”
慕祈听着,冷嗤一声,挥挥手让几个人离去。
就看到个死人她就怕成这样了,晚上睡不着,白天吃不下饭,至于么?
走了一段路到了棠梨院门口,慕祈在墙外驻足停了一会儿,只见墙内绿荫浓盛,清风徐徐吹入,院门半掩,一点声响也没有。
秦风见慕祈站了一阵,没有要走的意思,便问:“王爷可要进去?”
秦风跟了慕祈这么久,见他杀伐决断,从不在儿女私情上头多费一丝功夫,他以为自家主子不懂男女之情,其实也未必。
在她眼里,自己怕是已经成了心狠手辣之人,她茶饭不思,不就是在暗暗抗拒他么,她对他只是表面的顺从,内心深处根本就不喜欢他的所作所为,他又何必为了这样的一个人去浪费功夫,慕祈冷笑:“不去了,本王约了高景行见面,没空。”
说罢,甩袖离去。
高景行约慕祈在平康坊最红火的勾栏院瑶台花影楼见面。
慕祈在楼前下马,他身姿高大笔挺,又生的极为俊美,刚出现许多个勾栏院的妓子便媚笑相迎,甚至有些大着胆子靠在他身上,慕祈毫不留情的将人推开,众人见他一副冷冰冰的神色,也不敢再上前。
慕祈被瑶台花影楼的伙计领到了高景行定的雅间。
这青楼的雅间布置的很奢华雅致,里头有几个楼里的小娘子作陪,透着一股子脂粉香味。
也不知是否闻惯了燕媚身上的香味,慕祈觉得这味道有些刺鼻。
高景行与洛宴清见慕祈来了,两人从靠背椅上站起身来,拱手作揖:“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