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便见那妇人半侧半卧在窗前,穿一身紫地缠枝纹夹棉比甲,内着同色调浅一重的绸面阔袖立领长衫,鸦青八幅裙子。她甚少穿得这样艳,衬着一张稍显稚嫩的脸,别有一番风韵。
原本是个未抽芽的小豆丁,在他的滋养下长成这幅美艳模样,赵晋甚至升起几缕“我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感。
他不动声色上前,将她手里抱着的东西夺过来丢到一边。
姑娘被他一掀,倒掉个方向,伏在他身上。
她小心护着肚子,贴靠在他肩头,那双清亮的眼睛里倒映着他的影子,“爷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赵晋搓弄她唇瓣,温软的嘴唇没涂口脂,颜色浅淡柔嫩,叫人忍不住想要品尝。
但他没轻举妄动,指头下沉,落在她圆领比甲斜襟上头,隔衣轻轻压了下,不正经地道:“馋你这味雪尖儿樱桃果,所以就来了。”
柔儿脸色腾地变得通红。抬手握拳捶了他一记。“爷就知欺负人。”
恼羞成怒,又不得逃,眉尖直颤,耳朵都沁成了嫣红色。
他取的名目可多呢,什么蜜酿桃花瓣,雪尖樱桃果,醉人霜里红……调戏人的花样不知凡几。
赵晋喜欢瞧她又羞又恼的样子,连她打来的那下不疼不痒的拳,都叫他身上火苗直蹿。
金凤端茶进来,不敢抬眼乱瞧。听见柔儿被吻得“唔唔”说不出话,她心里更着慌,忙加快脚步退出去。
闹了一会子,赵晋歪在炕上睡了个午觉。柔儿在旁做针线,不时替他掖掖被角。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纱,浅浅洒下来。外头雪住了,好容易见晴的天儿,微蓝泛白的颜色,如他身上那件儿轻烟色阔袖袍子一般。
赵晋睡得少,不一会儿就醒了来。柔儿侧坐在他身畔在绣小孩穿的衣裳。
这一瞬时光停滞岁月不前,不知为何叫他觉得这一刻便是岁月静好。便是烟火人家寻常日子。
姑娘转过脸来,没想到他醒过来了,以为是自己吵着他,有些歉意,“爷,您是不是没睡好?”
她的小心谨慎跟下人们又不一样,不是担心自己做不好差事受罚,而是诚意想服侍好他。是个质朴没机心的孩子,从前他没经手过这么敦厚实诚的姑娘。
他的子女出在这人的肚子,若给她养在身边,多数能教成个勤奋懂事不争不抢的性子。倒是好,可惜做他的儿女,光有这份纯善不够。他自己精于算计,尚在那份尔虞我诈里头折了多少去,即便有他铺好的路,他的孩子也得有独当一面能在这乱世中活下来的本事。
他朝她招招手,等她靠过来,投入他怀里。
并头躺在炕上,他说:“你估摸着,这胎是男是女。我听一元大师的意思,多半是个儿子。”
柔儿对此本就有点紧张,听他这么说,以为他盼儿子,声音发紧地道:“万一不是,爷会不会不高兴?”闺女挺好的,跟爹娘亲,赵晋长相出众,他的闺女应该会是个大美人。
赵晋叹了声:“是个女儿也不赖。若这辈子实在注定无子,就给闺女招个上门女婿,不需要多有本事,能生孩子就行。”
柔儿哭笑不得,“官人对女婿要求倒不高。”她可不愿意。将来她闺女要嫁,必然得嫁个知冷知热会疼人的,还得长得漂亮,有担当,会行事,能护着姑娘。
这一想,就想得远了。
赵晋笑道:“我赵晋的闺女,自然不比男儿差,将来撑着家业,在浙州当女霸王。后院最要紧本分不惹事,若嫁个太要强的,反倒惹得她分心。”
他这一番言论,约莫是比照他自己对后院的要求吧?柔儿被“女霸王”几个字逗笑了,“官人,可不能这样。女孩子在这世上不容易,行差踏错一点儿就要给人戳脊梁骨骂不安分。若招个上门女婿,是个知恩图报的还好,就怕心里还不服气,觉得堕了男人威风,一边占着家里的好处,一边怨怼不甘生外心。若要嫁,不若嫁个比她能耐十倍百倍的,才不至眼气她那点东西,仅图着她这个人。”
赵晋捏了捏她下巴,笑道:“这么说,我们柔柔还想把闺女嫁个王侯将相?口气倒不小。”
柔儿脸上一红,辩解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只盼着孩子能过个小日子,没什么发愁的事儿,有人疼有人护着,别叫她太操心。”
说到这,她不知怎地又有点伤感,偎着他小声地说:“官人会护着她,给她寻个最好的人家,对吧?那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赵晋不知她怎么突然情绪低落起来,他翻身坐起来,展臂拢住她,“这是自然。你放心,只要你不出大错,这辈子,爷护着你,任何事有爷替你撑着。”
柔儿别过头,伸指抹掉眼角的水珠,赵晋扣着她脸颊将她正过来,亲了亲她额头,“你这是怎么了?当了娘的人了,还这么爱哭,越来越娇气。”
柔儿声音发涩,举目回视他,“爷,您记得要答应我一件事儿,可别忘了,不要食言好不好?”
赵晋嗤笑,捏住她下巴打量她,“行啊,不赖啊,仗着大了肚子,都敢跟爷谈条件了。瞧爷怎么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