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车队就到了卫城,赵晋在这儿也有产业,早安排人拾掇出院子来,有熟识的人提前备好酒席,单等他入座。
酒楼包厢开阔,酒过三巡,一名小吏神秘兮兮把赵晋拉到一边儿,“官人难得来卫城,下官没什么好孝敬的,金山银山官人自有,唯小人家里一堂侄女儿容貌尚勉强过得去,略通音律,…人已送到官人房里,还望官人不要嫌弃。这回上京,见着闻侯爷,烦请官人多替下官美言几句……”
赵晋已有七八分酒意,他晃了晃手里的酒盏,曼声道:“若赵某没记错,大人这位子,有十二年没挪动过了。按理,也该进一进了。行,大人所托,赵某记住了,待见着侯爷,自会替大人陈情,但至于成不成……”
官吏大喜过望,忙道:“成与不成,都是下官的命数。赵爷,您大这份大恩下官永世不敢或忘,您放心,您在卫城的生意,下官一定尽力。”
赵晋拱拱手:“那就,多谢孙大人了?”两人都笑了起来。
赵晋被人扶着,摇摇晃晃走出酒楼。上了车,醉颜瞬时换去,他双眸清明,清醒得不得了。
福喜凑近车前,低声道:“爷,孙大人他们还在后头目送着呢。”
赵晋冷笑一声,“这回朝廷采办,多少人想分一杯羹。卫城弹丸之地,能力不足,野心倒不小。那孙良才区区小吏,也敢拿爷在此地的生意做要挟。走,回院儿,爷倒瞧瞧他拿什么货色贿赂。”
一路到了赵家别苑,管事的迎上前,说孙大人派人送了个姑娘进来,正在前院。
赵晋踱步进去,远远就闻一阵流水般的琴声。
掀帘走入,先瞥见一对白得发光的手。
姑娘垂眸弹奏,指尖飞跳,蹁跹若舞,似是才察觉他来到,姑娘露出意外的神情,顿一顿,忙蹲身下去行礼。
“躁官人……”
好好一个美人儿,一开口,连福喜都差点笑喷出来。这口音……
赵晋脸色铁青,拂袖便退出院子。
美人儿尚不知何处惹恼了官人,委屈又急切地拦住福喜,“小哥,躁官人这四咋么了?”
福喜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孙姑娘,您请吧,我们爷酒多了,这会子,可听不进去什么琴啊曲儿啊,回去告诉您伯父,就说,我们爷多谢他美意啦。这个情儿,我们爷可承不起。”
——
风拂过花园,带过来一脉淡淡的幽香。水面上一座小亭独立,赵晋倚在美人靠上,抬手揉揉眉心。
茶淡了,适才饮过的酒意还堵在喉腔。
福喜上前递了两盘点心,两样果子,赵晋垂眸看见一色颇熟悉的芙蓉糕,眉头微抬。福喜适时道:“这是临行前,陈姑娘送过来的。”
赵晋没取用点心,心绪却随风拂过水面儿。福喜不知他在想些什么,爷这人,行事永远叫人猜不透。
谁又能想象,如今这浪荡的顽主,曾也在京有段风光时候呢。
怪只怪,命运弄人。
这回上京,见着过去那些熟人,身份已是天壤之别,也不知届时,他该如何自处。
第25章
柔儿在院里闷十来天了,天色今儿见晴,她进了厨房,想试试上回在街口点心铺子里偷师学来的一味糕点。
月牙胡同内,一个年轻人一路打听,找到了小院前。
“请问,这是赵官人府上吗?”
发财打量来人,二十岁上下,模样端正,身量不低,就是瘦得厉害。“这位,您找赵官人什么事儿啊?”瞧穿戴不大好,身上那件儿衣裳都洗的发白,瞧不出本来颜色了。按说赵晋跟这样的人当没什么往来。
年轻人憨憨一笑,“我叫陈兴,我妹妹叫陈柔,是赵官人内眷。今儿恰好进城,想顺道来瞧瞧妹妹。”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一把钱,“小哥辛苦,烦您帮忙传个话来。”
发财瞥了眼塞到手里的钱,都是些铜子,有十多枚。虽数目不多,但陈姑娘的哥哥倒不算不识礼数。他弓腰笑道:“原来是陈爷,您稍待,小人这就知会姑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