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怀朗盯着挂在自己腿上的小家伙怔了半晌,还没来得及出声,罗昱修倒先忍不住扶额笑斥:“罗昱松,你给我闭嘴!瞎喊什么?”
罗昱松回头,理直气壮地对自家堂兄道:“我姐说,严二叔的兄长与我们的父亲是同袍,那严二叔就比咱们长一辈!”
罗昱修走过来将罗昱松从严怀朗腿上掰下来,交给随侍小家伙的人,“你姐瞎胡闹,你别同她学。你这一叫,生生把我的辈分给连累了,我亏得慌。”
被侍者抱起来的罗昱松捂住嘴笑得前仰后合,又朝严怀朗挥挥手,“严二叔,我要去写字了,午饭的时候再会啊!”
月佼从头到尾都是一头雾水。
见她茫然,罗昱修温雅一笑,解释道:“罗昱松是我二叔罗霁……的遗腹子。”
咦?罗霁不就是那个……
月佼更加摸不着头脑了,扭头瞥了严怀朗一眼,又瞧瞧罗昱修,尴尬道,“我以为……是个小姑娘。”
她一直以为,罗霁的遗腹子,至少该是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姑娘。
罗霁之事对罗家来说毕竟是一道伤疤,严怀朗虽明白了月佼在疑惑什么,却不便在此时当着罗昱修的面讲这陈年往事。
倒是罗昱修大大方方,重新领着他们二人往里走,口中轻道:“毕竟时隔六七年,再是天大的痛,也平静了。”
罗霁殉国是同熙三十三年的是,当时他的妻子正怀着罗昱松。
而此前月佼从云照那里听说的“罗家姑娘”,其实是指罗霁的大女儿,罗昱松的亲姐姐罗如晴。
她只比严怀朗小一岁,却教自己的亲弟弟叫严怀朗“叔”,这态度算是很鲜明了。
“她撺掇罗昱松来叫你二叔,大约是故意想叫祖母知道,她对你没心思,”罗昱修对严怀朗说完,又转而对月佼笑了笑,“晴晴行事从来如此乱七八糟,叫你们见笑了。”
月佼笑道:“真是个有趣的姑娘。”
严怀朗挑挑眉,倒没说什么。
路过一间空落落的小院时,月佼忽然有些讶异地指了指小院门口的结香树:“咦,你家中也喜欢在结香树上用黄绳绑花结呀?”
黄色细丝绳编只的精巧小花结,被密密匝匝绑缚在结香树的枝头上,映着青色砖墙,在秋日阳光下轻轻摇曳。
见罗昱修似是呆住,月佼以为自己说错话,只好尴尬地扭头看向严怀朗,小声问,“是……中原人的风俗吗?”
“你,见过这种花结?”严怀朗喉头微滚,半晌后才吐出这句话。
月佼愣愣点点头,轻声道,“我祖父给我编过,说绑在结香树上可以使人长命百岁……”
严怀朗顿了顿,“你祖父的名讳是?”
这问题可把月佼给难住了。
“祖父就是祖父呀……”她不知所措地绞起了手指,忽然发现自己竟从来不知祖父姓甚名谁。
终于自震惊中回过神来的罗昱修清了清嗓子,周身似是不可抑制地在激动发抖:“这院子,是祖母为我……三叔留的。”
那年罗霈年方十五,还是罗家最小的一名儿郎。
——每在结香树上绑上一朵黄丝花结,便是一句“愿母亲长命百岁”。
这不是中原风俗,这是很久以前还在原州时,罗霜为了安抚最小的弟弟,陪他一起天马行空想出来的小游戏。
“我三叔,他叫罗霈。四十年前自京中出走,至今未归,不知所踪,”罗昱修恍恍惚惚地望着月佼,眼眶有些发红,“你,见过他吗?”
他的母亲,他的姐姐,他的侄子侄女们……寻了他四十年了。
read_x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