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我、我不知祖父的姓氏名讳呀,”面对罗昱修隐隐的激动之色,月佼就有些尴尬了,“阿爹阿娘都称呼他‘父亲’,我就叫他‘祖父’,没、没有人说过他叫什么名字的……”
月佼的祖父一直住在木莲小院,从不与谷中其他人来往,加之月佼的祖母也早早“飞升”,她自也就无从得知祖父的同辈人是何称呼他的。
而月佼的爹娘与她自己,作晚辈的,当然也不会对家中长者以姓名相称。
罗昱修略一沉吟,近乎恳求道:“可否替我引荐引荐,拜访一下你的祖父,当面……”
“可是,祖父他,在好些年前就病故了呀。”月佼有些不忍,声音都变小了。
“那,墓碑上可有名讳?或者、或者,你家中可有他的牌位?”罗昱修先是愣了愣,许是实在不甘心,一时也顾不得其它了。
好在红云谷中的人对生死之事并无太大忌讳,月佼倒也不觉他唐突,“没有的,我家乡不兴在家中给人设牌位,祖父临终前又交代过不立碑……”
见罗昱修似乎还想说什么,月佼不愿给他一些最终无望的希冀,便斩钉截铁道,“祖父曾提过,他家是小商户。”
罗昱修顿时显着不知所措,连严怀朗都有些怔住。
毕竟,罗霁出生在原州,是罗堇南与第二任夫婿的孩子;那时罗堇南已是长公主府中的郡主西席,而她的夫婿则是原州军的一名小军士。
往上数三代都没有经商的。
“我自小长在祖父膝下,”月佼认真想了想,又补充道,“因他那时要教我读书写字,我与他相处的时间,比与我阿爹阿娘相处还多些,所以这样重要的事,我一定不会记错的。”
语毕,月佼再度远远望了一眼那满树的黄色花结,有些唏嘘地轻叹一声。
“我听母亲提过,当初三叔离京时,是被裹进了逃窜的平王、宁王余党中,或许他怕被人知晓自己真正的身份……”罗昱修的神色愈发无措起来。
他虽从未见过自家那位三叔,却很清楚自家祖母与母亲这些年来心心念念的牵挂与煎熬。这好不容易有了些微蛛丝马迹……
“在我家乡,‘第五’家的地位是非常高的。当然,到我这一辈时形势已有些不同,但那是我自己没用。”月佼双手背在身后,心有不忍地略垂了脸,却还是遗憾地摇了摇头。
“总之,至少在我的祖母、我的母亲还在时,是没有谁敢动他的,他实在没有继续隐藏身份的必要。”
罗昱修并不十分清楚月佼的来处,可听她这样一说,细细想来又觉得她的说法确有几分道理。
若月佼的祖父就是他三叔,即便一开始时怕被同行的宁王、平王余党们勘破身份而不得已编造了假身世,那他在与月佼祖母成亲之后,显然已能得到足够有力的庇护。
在相对安全的状况下,便是再谨慎的人,也没必要继续对自己的妻子、女儿、孙女隐瞒自己的家世出身吧?
罗昱修与严怀朗对视一眼后,忽然灵光乍现,转而又问月佼:“你是……从母姓?”
月佼点点头,“怎么了?”
“那……你父亲的姓氏名讳是?”罗昱修心中忖道,若月佼的祖父出于自保而隐姓埋名,那会不会在儿子的姓名上做些文章呢?
“我父亲姓黎,叫黎清。”月佼答道。
黎清,从这姓名中,当真看不出与罗家有丝毫关联。
至此,罗昱修也只能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讷讷询道:“那,结香树上的黄花结……”
那是还在原州时,罗霜在为了哄彼时年幼的小弟,陪着他一起天马行空瞎想出来的。天下间竟有如此巧合之事吗?
“这我也不清楚,”月佼为难地笑了笑,尴尬道,“只是隐约记得祖父提过,他跟着那些人辗转近一年才到了我的家乡,或许是路上曾遇到过你们要找的人,无意间学来的?”
罗昱修只能面带苦笑,艰难地点了点头,“也对,世间事,无巧不成书。”
他很庆幸,自己方才没有冲动到立刻叫人去通知祖母与母亲,若不然,只怕又要惹得她们难过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