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怪不好意思的下了炕,从外面溜达了一圈儿后,又回来了。
她跪蹭到炕柜边,鼓了三生的勇气,这才打开柜子,提了三层一大提的点心出来,放到炕几上一层一层的打开,默默摆好,算作待客。
七茜儿靠在门框上看,嘴角就一直勾勾着。
自打宫里给了十提盒点心,这老太太每天坐在柜边算是不挪窝了。
七茜儿就寻思着,这不起绿毛,不放腐坏了,她是不能吃的。
见孙媳站在一边憋笑看她,老太太便晃着脖子,讪讪的说:“那,你,你也吃一块?”
七茜儿才不吃,倒说:“现在不吃,回头想吃我自己拿!”
说完她就放下帘子走了。
老太太这才想起来,这屋里一切的柜,人家都有钥匙,包括她的柜。
这屋里屋外,大部分的东西,也是人家的嫁妆,人还真自在的很,那是想吃啥吃啥,想干啥干啥。
自己呢,除了三车破烂,三匹牲口,几只羊一点私房,还真是在人家名下活着的。
越想越生气,老太太就恨恨的拿起一块舍不得吃的点心咬了一口:“娘舅姥爷的,我也不知道成日子给谁存的,我,我吃死自己算了!”
老太太正发狠呢,就听到外面羊咩咩。
陈大胜笑眯眯的牵着两只羊进院,他身后,孟万全也笑眯眯的跟着,手里提着个篮子,篮里面放着几个鸡蛋,还有两坛子老酒。
看到迎出来的七茜儿,陈大胜便笑着说:“看!”他拽过两只大肥羊炫耀:“陶太太给了两只羊。”
他等着夸奖,然而,七茜儿的脸色却慢慢变了,从刚才的在外虽不多言,却满眼的笑意,变成满目阴沉。
陈大胜什么反应,他看看两只羊,又看看七茜儿,便小心翼翼的问:“你,你生气了?”
趴在窗户看热闹的老太太,一见到七茜儿给自己孙子脸色瞧,她就不愿意了,于是隔着窗棂骂道:“哎,我说七茜儿?这家是不是搁不下你了?我……我孙才回来多一会?”
七茜儿心里那个难受,听到老太太骂自己,她只能忍着气对孟万全说:“全子哥,你把门栓了!咱屋里说。”
说完,她就往屋里走,走到门口她又对着一脸蒙的六个墩儿说:“你们几个也进来,我跟你们也有话说。”
少许功夫,除了孟万全不好意思脱鞋,七茜儿就跪坐在老太太边上,而她对面是整整齐齐的也跪坐了七个。
老太太只觉着孙子失了面子,忍得着实辛苦,她就瞪着七茜儿,看那眼神,稍微不对,大概许上去就能给七茜儿一口狠的。
七茜儿看大家都坐好了,这才跟老太太解释:“奶,您从前娶我进屋,不就是说,老陈家一家吃了不识字的亏,就砸锅卖铁也要找个认字识数的放家里,以后再也不能吃要命的亏了么?”
老太太愣了一下:“是这样没错,可是这跟我大孙有啥关系,你这样欺负她,我跟你说,你敢欺负他试试……”
七茜儿赶紧道:“您先听我掰完今天的道理,再跟我发脾气成不成?”
老太太瞪了她一眼,不吭气了。
等到安抚好老太太,七茜儿这才看着满面懵的陈大胜道:“才将出门,我给了你五两碎银,又怎么跟你说的?”
陈大胜一愣,回忆着说:“你,你说燕京周围羊一惯贵,从前三贯五,现在怎么的也得五两,让我,就让我跟陶太太家买一只回来给兄弟们贴膘。”
余清官他们立刻抬头,满眼含情的看向小嫂子。
七茜儿点点头:“那你怎么带回来两只羊?”
陈大胜又愣,然后雾蒙蒙的回想着说:“老陶太太看到我就哭,说是看到了自己儿子般,她说,说,跟咱奶三年亲如一家人的交情,就怎么能收了我的银子?就无论如何让我白牵走,那咱不能白拿人家东西,我就非要给,陶太太就非让我牵两只,我,我就没有挣过她……”
看孙子可怜巴巴的那委屈样,老太太就摸摸放在桌子上的烟袋锅,她耳边却听这臭丫头接着就来了一句:
“咱奶跟她三年交情,前面也算杀场上一起逃出来的,都说是亲的跟姊妹般……可咱奶从她手里没有讨过一文钱儿的便宜,凭着咱奶这个铁耙了样儿,一根针都没有捞到人家的,她给你一只五两白银的羊吃!你信么?”
孟万全憋不住,噗哧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