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陈震北更了解自己的父亲,知道父亲对曾经参加过卫国战争的老兵有着特殊的感情,最坏的情况,陈仲年也就是客客气气地拒绝柳长青,过后,逮着他给修理一顿,而不可能当面给柳长青难堪。
当然,这个前提也是建立在他了解柳长青,知道他是个非常有分寸的人,不会在陈仲年面前说出太过分或不合时宜的话来。
柳凌的焦虑除了为自己和陈震北,还有很大一部分是为柳长青,他不能想象自己年近古稀的父亲被人冷漠以待甚至是羞辱的场面,可是,他劝不住柳长青,柳长青坚持要和陈仲年见面。
老田知道陈震东要回来时,偷偷给陈震北打了个电话,所以陈震东去书房之前,先被陈震北截着央告哀求了一番。
陈震东没许诺什么,他就是笑着在陈震北的头顶轻轻呼了一巴掌,让他管好自己,别去添乱就成。
现在,大哥进去都快一个小时,还没有一点动静,陈震北心里毛的不行。
他正在团团转,忽然看到老田第二次端着茶水进书房了,心里一阵猛跳,他站在窗前,不错眼珠地盯着书房的门,等老田出来。
老田出来了。
进隔壁的房间了。
陈震北打开手机:“田叔,怎么样?您听见什么了没有?”
老田呵呵笑:“估计你该请叔的客了,震北。”
陈震北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真的吗?真的吗?叔你可别骗我。”
“呵呵呵呵……”老田笑的特别开心,“我听见柳凌的父亲在说,你跟柳凌是战友,你带着孩子去柳家岭玩,完全说得过去,他说柳侠的同学就去他们家住过很长时间。”
陈震北靠在桌子上,深吸了一口气:“田叔,您说您都想吃哪儿吧,我给您办年卡,您和梅姨以后出去吃饭都挂我的账。”
老田这次换成了哈哈大笑:“行了行了,我知道你高兴了,你梅姨就不爱出门,让她出去吃顿饭难着呢,你还是好好准备一下,等着一会儿跟你爸表决心吧。”
陈震北欣喜若狂地跟柳凌汇报了最新进展后,真的坐在那里开始准备决心书。
陈震北和柳凌都知道,两位父亲反对他们在一起,除了担心他们两个男人在一起被别人诟病外,也有对两个男人恐怕很难长久相守的担忧,现在的报刊杂志关于同性恋的报道,几乎无一例外都提到滥交这个问题,滥交和性病几乎成了男性同性恋的标签,所以家长这方面的担心完全可以理解。
他正挖空心思地想怎么才能让陈仲年相信他和柳凌能够白头到老,书房的门开了,陈震东首先走了出来,然后是柳长青。
最后是陈仲年。
陈震北掀开帘子跑了出去。
柳长青、陈仲年、陈震东都转身看着他,陈仲年习惯性地皱起眉头:“回去穿上衣服去,多大的人了,还毛毛躁躁的。”
陈震北这才发现自己只穿了件衬衣,他对柳长青笑:“叔叔您先跟我爸说话,我去穿衣服。”
等陈震北穿好衣服再出来,柳长青已经走到了垂花门边。
陈震北看着自己的父亲和大哥:“不请,叔叔一起吃顿饭吗?都十一点多了。”
只有看着两家的长辈跟别人家的两亲家一样,坐在一起其乐融融地边吃边聊才能让他真放心啊!
柳长青说:“我得赶紧回去了,小凌在家不知担心成啥样咧。”
刚才老田进去时,陈震东就让他去安排饭菜,请柳长青中午一起进餐,柳长青拒绝了。
操心柳凌是一个方面,他还有另外的考虑。
虽然双方已经就两个孩子的事情达成了共识,可他们这样的关系,跟正常的儿女亲家还是不大一样,他和陈仲年、陈震东之间地位差距巨大,生活环境也截然不同,如果不谈陈震北和柳凌的事,他们并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五十年前那次保家卫国的战争,虽然陈仲年和他都在朝鲜战场上,他们当时的地位差别也跟现在差不多,并且他们不属于同一支部队,没有共同的熟人和事件,只凭一些笼统的话题也支撑不了太长时间,如果坐在一起吃饭,又没有发自肺腑想说的话,彼此都会不自在。
而且陈仲年现在肯定急于和陈震北谈话,他及时告辞最合适,何况他也想早点回去,和自己的孩子说说话。
不能留饭,陈震北就想亲自送柳长青回去,被陈仲年狠狠地瞪了一眼:这么大的事情解决了,都不想和自己说说话,问问具体细节么?这么迫不及待地就想跟别人走,这简直是……
可陈震北不由分说把自己的车硬开过来,把老田安排送柳长青的警卫战士的车给挤走,在陈震东看着柳长青上车的时候,他跑回来死皮赖脸抱着陈仲年,趴他耳朵上说:“我今儿晚上陪您下棋,通宵,全让您赢。”
陈仲年被气得没脾气了,看着陈震北笑得跟个二傻子一样,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