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开家长会那天,留在学校里帮忙分发成绩单和其他资料的张敬发现,喻冬的位置是空的。
喻唯英来是来了,但不打算进教室,也不想坐在喻冬的位置上听老师两小时的废话。他直接找到了班主任佟老师,表明身份和来意,简单聊了聊喻冬的情况。
他自己肯定是不愿意过来的。但这是喻乔山的要求。喻冬名义上还是他血脉相连的弟弟,尚未成年,他开了四小时车专程来到这儿,关心喻冬的学习情况,这举动是非常加分的。
跟佟老师聊完之后,喻唯英直接就往周兰家去了。
他怕了周兰的竹编大扫帚,不敢进去,只在门外远远晃荡。喻冬在楼上晾衣服,喻唯英喊了他两声,总算把人喊了下来。
“文件我不会签的。”喻冬见到他,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喻唯英刚离开学校,心里还有一点儿要和喻冬谈心的浅薄热情,听喻冬这么一讲,顿时想起了更为重要的部分。
“不用你签了。”他笑着说,“已经转给我了。”
喻冬脸色一变:“怎么转的?”
喻唯英跟他解释,那两间公司虽然是他母亲留给他的,但由于喻冬现在未成年,所以一直都是喻乔山代管。喻冬不肯出让自己的股份,喻乔山便行使了自己的管理权限,以促进公司运营的名义,把喻冬的一部分股份让给了喻唯英。
“他没有这样的权力!”喻冬气坏了,“他凭什么!”
他攥紧拳头,站在冷风里,胸口一股郁气越来越烈,只觉得头晕目眩。
一个无能为力的孩子。他永远都只是一个无能为力的孩子,面对朝自己压下来的所有狰狞面孔,毫无还手之力。
喻唯英还想说些话缓和喻冬情绪,抬头发现喻冬突然蹲下身,抓起了门口的一个花盆。
才开的黄菊花在茎上摇摇晃晃。
喻唯英吓了一大跳:“别——”
喻冬已经将花盆朝他扔了过去。
好在他躲得快,花盆没砸中,嘭地一声巨响,在街面上滚了几下。
喻唯英只觉得喻冬不可理喻:“你干什么!”
他被激怒了,冲过去直接甩了喻冬一耳光:“你敢砸我?!”
“我没满16岁……”喻冬被他打得一个趔趄,立刻弯腰又抓起了一个花盆,“砸死你也没事。”
宋丰丰骑着自行车出门,准备找喻冬一起去吃夜宵,才到玉河桥上就听到了喻冬的声音。他猛蹬几下,险险躲过花盆,在喻冬身边停了,重重推了喻唯英一把:“你谁?!”
“法盲!”喻唯英见喻冬举起花盆,脸色顿时变了,“你……”
他忙不迭地指着宋丰丰:“你拦着他啊!”
宋丰丰不清楚事情始末,但喻冬的架势太吓人了。他连忙下了车,二话不说直接将自己的自行车举了起来,冲喻唯英砸过去:“滚吧你!”
喻唯英躲开了花盆,却没能躲开宋丰丰突然举起的自行车,被车轮子砸个正着,一道泥印子从肩上一直印到脸颊。
他呆不下去了,一边怒叱“流氓”,一边拔腿就跑。
这地方给他留下的印象全都太糟太糟,才两个多月时间,不吭声不反抗的喻冬就被同化成了流氓,而喻冬身边的那些人,瞧着比喻冬更似古惑仔。喻唯英掏出手帕,大力擦着脸上的泥印,并决定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过来了。
走了几步,抬头发现面前就是龙记大排档的招牌。他惊魂甫定,又被重重惊了一下,连忙扭头绕路,远远离开。
那两个花盆填满湿漉漉的泥土,又大又重。喻冬放下花盆,坐在路边喘气,右肩隐隐作痛,像是已经复原的筋肉又遭受了挫伤。
宋丰丰收拾了路上的花和泥,拖着那花盆回到喻冬身边。花盆用铁丝箍紧,并未砸碎。宋丰丰坐在喻冬身边,开始往花盆里填土,将可怜巴巴的黄菊花重新种回去。
周兰已经歇下,耳朵又有点儿背,并未听到外面的喧闹。喻冬头疼极了,扶着额头不声不响。宋丰丰种好花,推推他肩膀:“你胳膊没事吗?”
“……他是我哥。”片刻沉默之后,喻冬慢慢开口了。
他一点点地跟宋丰丰说起了一直不愿意提的事情。他的家庭,他的父亲和母亲,不认识的阿姨与完全陌生的“哥哥”,一幕覆盖了幸福假象的活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