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瞳孔不受控制的紧锁了一下。
那是一张曾经无数次在他梦魇里登场的脸,他清楚的记得对方盘起的银灰色长发和那双冷酷的冰蓝色眼楮,还有那张淡色的薄唇吐露出的话语,决定了他幼年时的命运。
“你是我对命运的诅咒。”记忆里的女人如是说道。
然后她最终死在诅咒的手里,在临终前,女子引以为傲的美貌已经被病魔所夺走,唯有那双与他相同的眼楮,从未有丝毫的改变。
冷酷、坚定,又带着挥之不去的讽刺。
玛丽女王,他那位心如蛇蝎的母亲,此刻正站在他眼前,保持着最盛年的风华,而不是那具被他亲手埋进坟墓里的丑陋尸骸。
但瓦伦丁很清楚,玛丽女王已经死了,她不能也不会再次出现在这个世上。
而眼前的女人就像是从他记忆里抠出的拓印,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出入,脸上的表情也是带着些微的轻蔑,配上那张冷艳的面孔,混合成了美人独有的傲慢。
事实上,真实的女王从未露出过如此生动的表情,她将一切情绪掩藏在名为“完美”的面具后面,哪怕在临死前,也用微笑演示着深沉的心思。
这是瓦伦丁幼年时臆想出的玛丽女王,是独属于他的噩梦母亲。
凭借着发现的细节,他迅速稳定了自己的心神,而一旁的克里斯钦就远远没有这么幸运了。
“……老、老师。”带着面具的青年含糊不清的叫道,每一字都被咬紧的后槽牙挤到破碎。
能够被克里斯钦称呼为老师的只有一个人,就是身为锡安会长老团成员,如今变成了一只大蜘蛛的莱因哈特。
在瓦伦丁的记忆里,莱因哈特是个分外斯文的人,带着金框的眼镜,一举一动都带着古典的优雅,光看他的外表,几乎难以想象如此文质彬彬的医生骨子里会深埋着疯狂,但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莱因哈特是一名男人的不争事实。
怪不得克里斯钦方才会那么轻慢,因为他看到的是一个正在荡秋千的男人。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两个人看到的样貌却截然不同,而对于蛛后,他们可能连边都没有摸到。
“啊,原来如此,你是莱茵哈特的弟子,”女子娇笑道,歪头又看向沉默的瓦伦丁,这个动作由玛丽女王的模样做来倒有些滑稽,“那么你呢,你又通过我看到了谁?”
“一个死人。”
“哦?”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话说的可谓是相当不客气了,拥有玛丽女王外表的女子一怔,随后爆发了一阵大笑。
瓦伦丁问的当然不是“你是蛛后吗?”这样浅显的问题,在这艘失控的邮轮里,偏偏出现了一名神秘莫测的女子,她的身份从一开始就呼之欲出,他想要的是更加接近本质的答案。
就像辛西娅是暗精灵、安迪出身凯姆特贵族、伊恩来自蛮族一样,“蛛后”又是什么呢?
“神。”
女子收起了笑容,白玉般的脸被树影打上了斑驳的印记。
“吾是神明。”
属于女性的声线被拉高到了极致,听起来掷地有声,话音刚落,漂亮的花园就像是一张脆弱的画布,被一双利爪撕了个粉碎,露出了漆黑的内里,当泛着暖色的光影消失,真实方才露出了冰山一角。
蓬勃的植物发黑枯萎、石制的桌椅翻到在地,足有三层的平台被密密麻麻的蛛网所覆盖,维持着光亮的魔法灯早已被打破,唯有点点星光从头顶开的大洞洒落进来,映照出某些蠢蠢欲动的轮廓。
“巴比伦国王为我建造了这座漂亮的花园,但一成不变总是让人感到无趣,不是吗?”
蛛后站在断壁残垣上,纤细的脚边躺着一个正在不断抽搐的人,后者一半的脸已经变成了昆虫的模样,他的身体不正常的对折,身躯在不断庞大,像一个被吹鼓的皮球,皮肤被撑得几乎透明,里面隐隐有黑色透出,随着“嘶啦”一声,包裹着躯体的肌肤裂开了几道口子,几根毛茸茸的节肢破体而出,暗黄色的粘液顺着伤口涌出来,沾湿了地面。
连人都算不上的怪物发出了无声的哀嚎,他张大的口器使面部更加狰狞,声带却发不出任何声响,只能维持着昂口吶喊的姿势。
“是不是很精彩?”
发现了瓦伦丁二人的目光牢牢的粘在蛛化人的身上,蛛后掩口发出了一声轻笑,白晰的脸颊也饭上一层薄薄的红晕。
“我对这些小可爱真是难以抵抗,看着他们逐渐长大成人也是一种乐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