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觉得悲凉,气馁地抽回了自己的脚。
释心怔忡了下,发现一切似乎又是他的错,他错得太多,已经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她了。
“施主觉得,贫僧不该再次剃度出家吗?”
公主瞥了他一眼,“倒也不是,人各有志嘛,大师果真心里有佛,就好好参禅悟道,争取成就果位吧。”
释心有些怅然,她好像不知道,他是为了满足她变态的癖好,才重新披上袈裟的。
“贫僧现在看着施主,好像有种错觉,从鸠摩寺送完经书开始,一切都是一场梦。天岁没有改朝换代,飧人依旧水深火热,施主还与贫僧同行,贫僧依然是那个释心和尚……”
他说的时候目光泠泠,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所有都没有改变,南柯一梦,醒后如常,其实那样也挺好。他确实不眷恋权势,反倒是这种微咸微甜的滋味更能撼动他的心。虽然他并不确切知道咸甜究竟是怎样一种味觉,仅仅是想象,面前这个姑娘就包含了所有。
公主听他说完,啧啧了两声,“大师,你要写诗吗?是不是和萧庭让处久了,会传染到他的文学素养?”
释心脸上一僵,瞬间败下阵来,要挽回一个女人的心,好像真不是那么简单。
有利用价值和没有利用价值,确实是两个极端,他现在已经不敢笃定她喜欢不喜欢他了,犹豫了很久才问:“施主看贫僧,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
公主打量了他一眼,“一样啊,一样秀色可餐,你是唯一一个本公主不害怕的镬人。不过也有些不一样……”
她摸着下巴,眯眼一遍遍审视他,把他看得心悬起来,最后将视线落在他头顶上,“这个戒疤,是真的还是假的?”
说着便崴过身来查看,先是伸出一根手指触摸,果然摸到边缘一点增生,确确实实的一个疤。
“疼么?”公主问,“那么老粗的香烫的,滋味不好受吧?”
她的指腹柔软,在他头顶流连,那细腻的脸颊离他只有寸许远。他嗅见她的味道,是那种阔别的,熟悉的味道。他闭上了眼静坐,唯恐一点动作都会惊扰她,让她误会他反感她的触碰。
他说:“不疼,心中有挂碍,神思都在那处,皮肉上的痛可以转移,根本不算什么。”
公主哦了声,他说话一向高深,她没那脑子去逐字逐句分析。只是奇怪,她喜欢摸那光光的脑门,他的头发刮得很干净,但仔细摸,指尖还是能够分辨出一根根极细极短的发桩。那发桩刮过指腹,有种心痒难搔的感觉,她听见他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甚至她能感受到他血管里奔涌的血潮,仿佛某种冲动到了临界点,只要再往前一步,就要万劫不复。
公主心里咚咚跳起来,仔细想了想,离每月不便的日子还有好几天,身上也没有磕破的地方,应该不至于引得他迷失本性吧!
气氛微妙,也有点尴尬,公主后悔自己手贱,为什么要去摸人家的戒疤。
如果现在收回手,是不是太生硬了?于是她想了句礼貌又不失风趣的赞美:“大师,你的头光溜溜的,好圆啊。”
第61章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像寒冬里的肉汤,彻底凝固住了。
脑袋好圆?这是什么奇怪的赞美!和公主打交道,必须习惯她的语出惊人,释心难堪地说:“贫僧的母亲生贫僧的时候……没有难产。”
公主怔了下,恍然大悟,“那藏经阁前扫地师父的头型潦草,肯定是他娘生他的时候没有生好。”
简直是一场莫名其妙的对话,她天上一句地下一句,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他吐露心声抒发感慨,她以为他要作诗;他想让她发现他的不同,她又惊叹起了他的戒疤,进而夸奖他头型长得不错。
其实虽然确实没话找话,但公主的赞美是真心实意的。要看一个男人长得过不过关,就看他剃了光头的样子好不好看。释心大师是达摩寺中长得最好看的和尚,好看到公主觉得他要是蓄上了发,可能都没有现在这么好看。
光头又禁欲的男人,是真的够味。公主嘿嘿笑了两声,举起饼子大大咬了一口,“你不当皇帝是有点可惜,但比起皇帝,更适合当和尚。”
公主一高兴,甚至哼起了歌,“小和尚,脱光光……头光光……”
释心垂着脑袋,叹了口气。
公主吃完了饼子,从瓦罐里倒出热水喝了两口,因昨晚一夜几乎没睡,这时候就犯起困来。
她把装银票的袋子整整齐齐码好,码成一个枕头的形状,然后不好意思地讪笑了下,“我躺下,大师不介意吧?”
她果真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从不会问他介不介意,不由分说枕在他腿上睡,也大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