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之间有一种夜一般的寂静。
凉风习习,街边的灯盏光火微微,随风轻轻摇摆。
忽然,许青珂说:“走吧。”
是啊,也该走了,景萱正欲告别,却见这人已经走出凉亭,下了台阶,回头看她一眼,“还等什么?我带你去逛灯节。”
景萱一时愣松,是真的没能反应过来。
许青珂站在月光下,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刚刚看你撩着帘子看,怕是许多年都没见过邯炀灯节了吧,左右我也没见过,走吧。”
景萱忽然觉得眼眶有些红,但……“公子不怕跟我牵扯上会惹人说是非吗?”
她已经是要出家的人了,许青珂跟她牵扯上只会碍了名声。
她心有忧虑,却得到许青珂再简单不过的回答。“我不喜欢管别人是非。”
还需要犹豫吗?景萱自自己的母亲去世后,就再未受人庇护,此时此刻她知道自己应该拒绝,又极想顺从了自己内心的自私。
所以她点头了,下了台阶,跟着这个人走过清冷又有些空荡的街道。
绕了一个弯而已,过了巷子,她抬眼就看到了眼前满目的灯火辉煌,也看到了人来人往。
灯蕊的光透过好看的灯窗照映出花鸟虫等诸多画作,还有儒生们应商家所求写下的诗歌,各有千秋,各有风雅,还有诸多游戏,惹得一年到头为生计而奔走的老百姓们携家带口含笑游玩。
景萱看到一男一女各自抓着憨态可掬孩童的手,提着往前走,那孩童甩着小短腿,笑声朗朗。
她看着他们从身边走过,也看到两个大人望向她们的善意目光,她实在忍不住笑了。
“才看了几盏灯便这般高兴?看来你比我还要容易满足。”许青珂看着旁边的一些灯盏,她也是第一次看灯节,但她远不如身边这人那样容易满足。
或者说她的心放着太多其他的东西,已经少有给开心挪位的地方了。
“幼时母亲带我出来过一次,但已经很久远了,那时是第一次见到灯节,觉得甚为好看。”景萱随着许青珂往前走,融入红尘之中。孩童时是最容易开心的,也容易满足,而此时的她不过是回到了最初。
“所以你是把我当你母亲了?”许青珂悠悠一句差点没让景萱懵成傻子,想解释什么的时候忽然发觉自己被逗了。
景萱一时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个陌生的许青珂,但又觉得这个人比她想象的更好。。
如今这世道对男女大防虽然不是没有,但并不苛刻,尤是灯节的时候,只是如许青珂跟景萱这般出色的人物很少,因而多有人看她们。
后头是车夫管家跟老婆子,两人都是景萱幼时从景家带出的人,又带回,最终又一起离开,不离不弃,但虽侯府威逼自家小姐出家,他们仍旧冒险让她享受此时此刻的欢愉。
老婆子眼眶有些红,只在后面低声说:“夫人当年去世的时候,小姐才那么一点大,就被景家送走,我还记得她坐在马车上一直看着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今日离开的时候,像极了当年。”
可也是不一样的。
当年的不舍是居于一个刚失母的孩童对家的渴望跟被驱逐的迷茫,如今的不舍却是因为一个人。
两个上了年纪的人怎会不知景萱心中所想。
可他们都没想到许青珂会来,而且带着他们的小姐逛了灯节。
“你看她们两人多般配,若是告诉景家那边,夫人当年……”老婆子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管家脸色变了变,低声道:“你可千万别犯傻,小姐好不容易出虎**,可千万不能再入另外一个虎**,那事儿只能烂在我们肚子里!”
老婆子缄默不语了。
却见前头许青珂两人顿足了,原来是猜谜。
对于探花郎来说,猜谜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许青珂站在悬挂在竹架上的花灯前,花灯前头挂着一幅幅灯谜,谁先猜中,这花灯就是谁的。
景萱也学问不少,这些灯谜她自己便可以猜中,并不需要旁边人去猜,毕竟这灯节猜谜于男女之间也有隐晦的用意,女儿家最清楚,但旁边这人肯定是不知的。
她不希望用这种心思来揣度此时的宁静美好,所以她瞧中了自己喜欢的花灯,猜中了,却是不拿。
那店老板有些惊讶,又瞧着两人外貌不俗,便多问了两句:“姑娘不要嘛?这盏可是好看得很,您这般聪明,担得起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