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阆然摇了摇头,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陆侯辅政后,那些百姓分明过得比以前更好,为什么私底下还要说她的坏话?”
苏阆然不语,片刻后,牵着苏小临进了枭卫府:“她不是为取悦世人而在此的,自然比不得运作官声之人。阿临,你是军人,守土开疆即可,无需与百姓争执这些末节。”
苏小临咬了咬下唇,抬头道:“可小叔叔,你就一点也不在意吗?”
眉目清冷的人,不知何时已褪去初见时的模样,沉默时不再流连于空想,而是学着识破那迷雾中的步步谋算。
“……我在意。”苏阆然按住苏小临的脑袋,压得他低下头,“自然是在意的。”
……在意到,有时会按捺不住,把那些人杀个干净。
分明已至初春时节,但天色依然是一副阴惨惨的模样,晨昏之时,总也还见得天地落冰尘,霜华覆枯枝,让新来的南燕不知何处落居。
人心也是如天色一般的冷,苏阆然入府时,恰好听见两名长史怒声斥责。
“……到底是谁人如此歹毒!什么高平地,压龙翻!我就真不信上天还能应言预警了,太上皇怎么就信了?!”
“立信如移山,毁人如岳崩!也不知礼部的人怎么压制的谣言!活该被提来问罪!”
那二人正要出去,一转头看见苏阆然,面上怒色一敛,拱手道:“见过苏府主。”
“陆侯可在?”
“刚从宫中回来,陪着去的人都说因近日谣言,陆侯受了太上皇两句奚落,刚回府,便召了礼部的秦侍郎来问话。”
召秦尔蔚?
民间谣言本不关礼部的事,可自从民间谣言起,今年赶赴京城的应试举子因此争执起来,礼部应该下辖的仪制清吏司对此管束不力,致使那些举子争执间还流出了不少嘲讽女侯的打油诗,一时间谣言扩散,使得陆栖鸾今日去拜见太上皇时,被当着群臣的面不轻不重地点了几句,落得没脸。
秦尔蔚因与陆栖鸾本就因身世一事有所隔阂,收到陆栖鸾的帖子让他“来一下”时,吓得六神无主,慌乱之下连遗书都写好了,一副悲壮之态踏入东沧侯府后,倒是反把陆栖鸾看得一愣,还当他是家里出事了,问了两句才哭笑不得地说明来意。
“……民间谣言而已,现在朝中一团乱局,不借口找你麻烦,随便把你喊来谈一谈,怕是会落人口舌。”
秦尔蔚战战兢兢道:“那陆侯唤我来是?”
陆栖鸾抬头看苏阆然来了,稍稍坐远了些让开位置道:“怎么来得这么晚?”
“阿临调皮了点,提点了他两句。”
“小孩子而已,你也别对他过于苛求了。”言罢,陆栖鸾转过来对面色尴尬的秦尔蔚道,“闲话休提,你我自幼一起长大,虽然看不对眼,但到底知根知底,我今日寻你来,不是为了翻旧账找你麻烦的,只是有些好奇,你当日是为何如此肯定我乃西秦出身的?单凭一件玉佩我是不信的,可是你见过什么人,对你说过什么事?”
秦尔蔚眼底惊慌了片刻,道:“此事、此事既已平息,陆侯何必再翻出来……”
陆栖鸾提起酒壶将他面前酒盏斟满,淡淡道:“我就是要翻出来,我想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和易门勾连过。”
“我没有!”秦尔蔚连忙否认,急急解释道:“我所知者,皆是从一个修罗寺的老僧处得知,绝对没有和易门中人勾结过!”
“那你倒是说说看,你对那装神弄鬼的家伙到底知道多少。”
秦尔蔚面露难色,随即叹了口气,看向苏阆然,踌躇间,陆栖鸾道:
“无需避忌,他是我唯一信重之人,连他都叛离了,我还不如死了的好。”
秦尔蔚看了一眼外面森立的府卫,晓得再不说,这宴只怕便要变成鸿门宴了,只得将以往的事细细道来。
那是他因父亲调至京中,与陆家告别离开遂州后,搬至京城第一日,家仆在新府前收拾行李时,不慎把一只盒子打落在地上,里面装的是他临走时和陆栖鸾打闹摔破她的那块,本就碎成两半,掉在地上后更是摔得七零八落,根本无法修补。
秦尔蔚当时也没放在心上,只想着改日物色一块更好的赔给陆栖鸾就算了,但此时刚好路过一队佛僧,为首的僧人刚好踩到了玉佩碎片,捡起来看了半晌,便说秦尔蔚要有灾劫临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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