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这会儿,卫菽晚还未见过苏雪意,故而根本未察觉那小厮有什么问题。
如今一眼认出,便想起上辈子自己努力挽回的模样当真可笑至极。以及后来的撞柱,似乎也多了一些别的可能……
大抵是被盯得心虚了,苏雪意敛着眉不动声色往后退,从宋子忱的身侧挪到了他的身后。
察觉到心上人的胆怯,宋子忱的保护欲一时被激起,硬着头皮开了口“既然菽晚妹妹身体已无碍了,不如就商议一下我二人的事罢。”
卫菽晚敛回视线抿了口香茗,垂眸注视着那泛起鳞波的茶汤,润过的喉咙音色舒隽“愿闻其详。”
宋子忱叹息道“再有半月便是兄长与云安郡主的大婚,偏我这边闹出如此难堪,如今外头话传得难听,就算我们宋家不顾脸面,总也要顾一顾靖王府的脸面,眼下还是先设法平息了这场风波才好。”
听到靖王府,苏氏眼中掠过两道精芒,顿时来了底气“说的正是!我家大郎和云安郡主成亲后两府便是同休共戚,荣辱与共,大婚在即却闹至这样,宋家少不得要给靖王府一个交待……”
说这话时,苏氏戒备地偷觑了孙绿蓉两回,生怕她突然又一跃而起。
孙绿蓉心中的确憋火,但刚刚已被女儿握着手安抚住,便知女儿有自己的主意。
卫菽晚半点不见恼,只语气平静的顺着这话提起“说到交待,其实我也想要一个交待。”
“昨日落水之时我连个下人都没带,只有子忱哥哥在,回府后更是顾及闺誉未同爹娘之外的人道明真相,那到底是谁仿佛亲眼看见一般绘声绘影的将此事散播出去的?”
苏氏被问得心下一虚,谁传出去的,自然是自己的亲外甥女传出去的。只有叫卫菽晚闺誉尽毁,她才好进门。
但事情已然至此,也唯有先护住外甥女。
苏氏眼珠一转,便找好了替罪羊“定是那渔夫向人夸耀自己的功劳!”
“可那渔夫是个哑巴。”
卫菽晚语调玩味,将苏氏又是一噎。
一时不知再推诿给谁,苏氏面色略微涨红,剜了眼不成气的儿子,心道这么关键的消息竟未预先对她言语!
眼见母亲中了话套,宋子忱忙出声解围“是我关心则乱,昨日回府后心中忐忑,便与身边小厮提了两句,兴许就这么给传出去了。”
“哪个小厮?”卫菽晚将目光移到苏雪意的身上,眸色郁冷“可是这个?”
苏雪意应声一颤。
经女儿提醒,孙绿蓉也意识到这散播之人的可恶!或许她不能将宋子忱如何,但教训个狗腿子也算出口恶气。
是以冷嗤一声,义正辞严道“做仆婢的要便是不可背后妄议主子,你们宋家的下人如此缺乏管束,造口孽毁我女儿清白,今日若不将此人交出来便不算完!”
宋子忱这才意识到,自己竟也中了卫菽晚的话套!
他心下慌乱,咽了口唾沫,先将心爱之人撇清“并非是他。”
“不管是谁,还请今日务必给我一个交待。”卫菽晚用最温柔的声音,划出了自己的底线。
其实折一个奴才来平事,于宋家而言倒也并非大事,无非多安抚些银子。
迟疑片刻,宋子忱遂应道“好,待我回府便将人送来,任由菽晚妹妹落。”
卫菽晚满意地扬了扬唇角,她自然知道送来的只是个顶包,不过总要锉一锉宋家的锐气。再说能顶包的必定是忠仆,留着此人兴许还有别的用处。
“方才你们说不想波及靖王府,其实这也容易。”她心情颇好地开了口,打算给宋家指条明路。
这回不单宋子忱,宋老爷和苏氏的目光也齐齐投了过来,猜测她接下来的话会否与他们想说的不谋而合。
卫菽晚却猫戏耗子一般,抬手轻叩了两下碗碟边缘,唤人进来伺候茶水。
几个婢子由侧门鱼贯而入,逐一添茶。
卫菽晚则慢条斯理地整起了自己的袖缘,一层,一层,又一层……
她终于将层层叠叠的袖口理得齐齐整整,抬起头时现宋家三人仍暗含期冀地看着自己,只是不知何时少了一人。
苏雪意不见了。
卫菽晚盯着门缝儿开启处,不一时便见苏雪意端着空杯回来,显然刚刚是去帮宋子忱将冷茶泼掉了。
见她回来,宋子忱也似定了心,便追问起“菽晚妹妹方才的话是何意,可是想到了平息此事的办法?”
卫菽晚一脸诚挚“办法很简单,让令兄去同云安郡主退了亲,此事自然也就波及不到靖王府了。”
宋子忱“……”
苏氏“……”
宋子忱双目直愣,木然间听到父亲不满的长出一口气,想来若不是自持理亏,这会儿杯碗也该砸了。
苏氏正打算教训下这个大言不惭的丫头,就见护犊子的孙绿蓉撑眉努眼瞪着自己,一时气矮半截,将话咽了回去。
这对母女果然都不是好相与的,一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着,一个莲藕成精通身心眼!她是怎么寄希望于这家人能主动退亲的?
苏氏脸色灰败,不胜忧愤。
暗中欣赏着宋家几人的糟糕表情,卫菽晚渐渐体会到了戏耍他人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