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介武人,粗鄙不堪,哪识得什么好字?”萧骏驰笑道,“你看我给那陆之若起的封号,都是什么‘圆’、‘巨’;如此,王妃还放心让我来取名么?”
那陆之若说来也是个倒霉女子。她虽嫁给萧武川为后,可不过一个秋日,萧武川便没了。她独守空房了那么一阵子,便得封了个“惠懿皇后陆氏”的名头,接着被迁到西宫一角,独自生活着去了。
萧骏驰也不是个死板之人,他也与陆之若说过,若是陆之若想要走,随时可离开这西宫。但那陆之若却恍恍惚惚的,始终不愿走。
陆之若想的很简单——她在胶州时是放了大话,说是要在太延做人上人的。如今她好歹是个惠懿皇后,虽孤独寂寞了一些,却能享着荣华富贵。若是离开了西宫,回到胶州去,那就是一文不名。
以是,陆之若不愿走,只说要在西宫陪着废后陆之瑶。
姜灵洲四下走了走,见一处殿宇旁有绿萝攀援,花叶满墙,便给这宫殿取名作“翠微宫”;又见一处宫殿旁有流水泛波,粼粼生辉,便称其为“洞庭居”。四处闲闲晃了一阵子,也取了不少好名字。
“王妃挑好了没有?日后搬入这东宫内,要住在哪一处宫所?”萧骏驰问。
“若是要妾身自个儿选,自然是喜欢傍水而居的洞庭居。但是,凡事皆有规章,依照你们魏人祖制,妾是只能住在那紫宸宫的。”姜灵洲答道。
“怕甚麽?”萧骏驰不以为意,“王妃爱住哪儿,便住哪儿,看有谁敢多说一句?”
姜灵洲看他这幅模样,心底一点法子也没有。
她知道,萧骏驰有时便是这样的性子,一点都不在乎外人如何看他。礼制之事,于他也如无物。为了哄人高兴,便会做出逾越雷池之事来。
“那便住在洞庭居吧。”姜灵洲说着,扫了一眼偌大的宫宇,道,“这么大的地方,却只留我俩与春儿,未免有些孤寂了。到时候,王爷要不要广纳嫔妾,充盈后宫?”
萧骏驰登时警觉。
求生欲使萧骏驰学会如何完美答题。
“除了王妃,天下其他女子皆不能入本王的眼。便是来一千个、一万个,也和没有一个样儿。”萧骏驰道,“王妃若是觉得寂寞,可常常召些小姑娘进来坐坐。只可惜了娜塔热琴,现在还在与她家那和尚打架,没空回太延来瞧瞧。”
近来格胡娜时有书信送来。她先是祝贺了萧骏驰大事落定,又说自己已与傅徽联络上了,要回去与傅徽一同重振祆教。说的最多的,还是她家那仆人和尚——
那和尚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齐人,起初什么都不会。格胡娜说她下了狠劲头调|教他,现在那和尚会洗衣做饭,还会打猎骑马;上能修屋顶,下能辨草药,是和尚中的大能者。
若是有机会,她就逼那和尚还了俗,与她结为夫妻。
“对了,王妃,我有一件事不得不说。”萧骏驰忽然道。
“嗯?”
“从前刚来太延时,本王与王妃提过,要重办一场婚仪,令陛下主婚。”萧骏驰咳了咳,道,“只是那时王妃怕累,本王一提,王妃便只说自己没精力折腾这事儿。拖拖延延的,如今春儿都一岁了,还没好好重办那婚仪。”
“王爷,你莫非是……”姜灵洲微惊。
“待本王登基之后,定要好好办一次婚仪。”萧骏驰摩挲着扳指,一脸意气风发。
姜灵洲觉得心里有点儿累。
光是折腾册封大典,就肯定要累弯了腰。再重新办一次婚仪,那岂不是要累出人命来?
这些仪式都是虚的,如今她身在此处,身旁有夫君孩儿为伴,又怎需要那些东西?
但是她看着萧骏驰的面色,却又不忍心拂逆了他的兴致。最终,她也露出个柔柔的笑来,说:“王爷不嫌累便好。妾身也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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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廿日,摄政王妃生辰后不久,新帝萧骏驰登基。
这日晴空朗朗,春光明澈,太延湛空万里、如洗碧色。苍穹之下,东宫一片巍峨;朱红明黄,各得其所。群臣百官身着华服,紫袍玉带,如鱼而列,黑压压似一片密林,肃穆万分。
玉阶生光,如砌金银。
“陛下驾到——”
伴着一阵通传之声,百官相继跪伏而下,口称“吾皇万岁”。
依照典制,新帝将独自登上那玉阶,一览脚下众生江山。然而,萧骏驰来时却并非孤身一人,还带着另外一名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