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灵洲正了肩上鹤敞,悠悠一叹,道:“不恨。”
萧武川的面容上渐渐泛开了苦涩笑意。
他曾欲占有她,又几度对她夫君下手。她不恨自己,可真是幸哉。
“臣妾之所以不恨陛下,只是觉得陛下之事,并不值得挂虑心间罢了。”
她淡淡说,“佛书里说,‘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虽是劝人戒了人之爱的话,可也能算是臣妾此时心底之言了——陛下便是做过什么,臣妾也不曾放在心上,转头便忘。……以是,不必恨。”
她这番话说完,萧武川的苦笑愈甚。渐渐的,他觉得身子有些困乏,那眼眸里的光彩也有些淡了。困意上涌,像是小时候被父皇教训着练了一夜马术一般的困倦。
他倚靠在亭上,阖上了双眼,喃喃道:“摄政王妃,朕有些困了,在此地小眠一会儿。你叫那些宫女莫要来扰了朕的清梦。太阳落山之后,再来叫朕回含章殿去吧。”
他眼皮沉沉,似是根本睁不开了。
姜灵洲起了身,见了一礼,答:“是。”
继而,她便将身上鹤敞解下,披在帝王身上以御冬寒,然后悄声退出了湖心之亭。
待步出了那九曲石桥,便有宫婢迎上来。姜灵洲将手中纸伞交于婢女,眼眸微暗,低声道:“叫太医过来。……还有,去备灵事吧,快些手脚,莫要过了今夜。”
湖上冬雪纷纷,披着鹤敞的瘦弱帝王如睡着了一般,倚在亭中。
***
安平七年,冬,魏帝萧武川病薨。
作者有话要说: 萧武川:我这口便当吊了半本书终于发了!!
姜灵洲:发动特技*【当场念佛超度】
陆之若:我有一句***不得不说
第93章笼中雀
安平八年,春。
太延冬雪初融,新枝探绿。整座城池,犹如渐渐从冬日好眠之中苏醒,重焕出勃勃生机。城池一面,传来修筑敲打之声,原是冷清已久的太延东宫正被翻新着。
工匠出入宫门,里里外外忙碌着,一片热闹鼎沸。疏通了淤泥的御渠里,被引入一注清流,水波直直泛入花园池塘之中。屋宇飞檐之上,新铺砌的琉璃宝瓦,在日光下璀璨生辉,仿佛佛前铺地宝石。
萧氏皇族历来居住在西宫,这东宫只是用于偶尔小住一阵;以是,东宫远不如西宫奢侈巍峨、宏大壮阔,反倒有几分南人宫殿的意蕴。
而如今,这东宫却忽而被翻修一新。原因只得一个——新朝又将来临。
去岁冬,萧武川病薨。此后,朝臣便力主摄政王萧骏驰登上帝位,一正萧氏大统。前前后后,百官商议了诸多琐碎繁杂事务;几经周折,终于尘埃落定。
萧骏驰将于三月身登宝殿,一揽皇极。
按照惯例,新帝理当迁入西宫。可萧骏驰却并不要那奢华的偌大西宫,而是点名要翻修扩建这东宫。各中原因,朝臣们或多或少都能猜到几分。
一来,摄政王妃自齐国嫁来,摄政王自然会爱重垂怜几分。是这东宫里有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又有巧匠能工仿照齐人修造的园林;恐怕是摄政王怕王妃思乡过甚,这才要迁入东宫。
二来,是那西宫里从前明争暗斗、死生无数,令摄政王不大喜欢。宫殿虽宏大,却载了无数冤魂孤魄;且,那疯疯癫癫的前皇后陆之瑶也还住在西宫中。摄政王信佛宗,不喜欢这样的地方,也是自然的。
匠人翻修东宫的手脚极快,不过一月余,便清淤排沟、栽花种树,令那东宫焕然一新,显露出巍巍的皇家派头来。远远望去,便如一片琼台仙宫、瑶池玉殿似的。
这一日,萧骏驰带了姜灵洲,一起去看那翻修完毕的东宫。软舆过了朱门,姜灵洲便下了轿舆,四处张望着。她扫见宫殿虽气宇非凡,却并无匾额,便问道:“王爷,为何这宫殿无名?”
萧骏驰负了手,说:“等着王妃来取名。”
“王爷就不能自个儿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