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琮站在船里,竟然忍不住笑出声了。
……啊,曾想过娶个知书达理、蕙质兰心的温婉女子。如今,却娶了个恰恰相反的女人呐。
作者有话要说: 【1】明明如月……,《短歌行》,曹操
【2】千山暮雪……,《摸鱼儿》,元好问
第66章射鹤女
格胡娜和刘琮一同上了岸,宫婢上前打伞,替两人遮雪。不过,这撑伞的行为没什么意义,因为刘琮的肩上早就落满了雪花。
“陛下,可要请大夫来?”侍从焦急地追在刘琮的身后问,“怕是会着了凉……”
“我看不用了罢!”格胡娜提着裙摆,步子走的大马金刀,口中耿直道,“他这不是浑身上下都好好的么?何必劳烦人家老大夫再跑一趟。”
“皇后娘娘慎言呐!”内侍掐尖了嗓子,提醒道,“教养姑姑都说了您多少次了,在外万万要注意仪态,不可提裙而行,不可让下人见了您的脚,不可以‘我’自称,不可面见外男,也不可与陛下直言……”
一连串的“不可”,说的格胡娜横眉竖目。
“哪儿来的那么多规矩?”格胡娜瞪一眼内侍,眼神有些凶巴巴的,“你能耐我何?我帮你们把刘琮找回来,你们倒没感谢我呢!真是不懂礼数。”
她这话一出,内侍与奴婢们又齐齐倒吸一口冷气,苦着脸道:“皇后娘娘,您怎可直呼陛下名讳?这可是万万使不得的呀!使不得!”
格胡娜的面色上挂满了不耐烦。
她在前走的虎虎生风,刘琮便跟在她身后。他望着那女子利落飒爽的背影,心里也渐渐起了一层疑惑的波澜——他又是为何娶了这样一个全然不相识、全然不喜爱的女子呢?
他要复国,便需借助魏国之力。那魏国的毫州王与草原祆教来往甚久,彼此之间盘根错节、密不可分。为结同盟,那毫州王便将祆教女使嫁了过来,以证两方修好。
可他又何尝愿意娶妻呢?
不过是避无可避,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至于那格胡娜,好像也是不愿意嫁给他的。听说她来召城之前,曾试图逃跑了好几次,最后被亲兄长捆上了马车,一路找人看着,这才嫁来了召城,做了他的妻。
可拜过堂后,她在洞房里、枕头边,就搁了一把小金刀,痛快直言,说什么“你若敢上床,就阉了你”,令刘琮大为惊愕——他生长于齐,还从未见过如此不明礼数、快意直言,犹如男子一般的女子。
夜已经深了,今夜大婚的格胡娜与刘琮却仍未同枕而眠。格胡娜走到宫殿门口,便拍了拍门扇,道:“丑话放在前头,刘琮,你要是上了床,我可是真会动刀子的。横竖我也回不去穆尔沁草原了,我倒也不在乎在这儿过的怎样。你要休我、打我入冷宫,都成。”
“皇后,你我二人是夫妻。”刘琮蹙眉道,“怎可如此生分?”
“什么夫妻?刘琮,你为什么娶了我,自己心里难道不明白吗?”格胡娜答。
刘琮安静了一会儿,望向殿外风雪,答道:“皇后,我也是……不得已为之。我乃刘氏后人,被人推向此位,不得不为罢了。……是,不得不为。”
说完这句,他心底忽而有些懊恼了,可他依旧露着那副温俊面貌,不轻不重地说:“若是有的选,我当然愿意做个普通的书生。”
那着一身嫁衣的明艳女子听了,却横抱双臂,冷笑了一声:“齐国男人都是这么虚伪的么?”
不待刘琮问出声来,格胡娜便接着说了下去:“若是你真不想要那帝位,不想遗祸百姓,早就躲得远远的,又怎会这样半推半就地当了个不像模样的皇帝?”
这话,让刘琮有些哑口无言了。
雪落下来,玉阶上铺满了一片银白,纯澈如初生之地。他攥了下袖口,叹口气,道:“我……我是真的,不得不为。”
“省省吧。”格胡娜瞪了他一眼,反手进门去了。她转身那一瞬,束成马尾、不饰珠钗的微卷黑发扬了起来,像是一笔用了拖笔的墨锋似的。哗然鼓起的嫁衣裙摆,犹如猎猎的火焰,真是美不胜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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