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白玲铛迎着风雨策马拼命狂奔回了京城,任由风雨不断抽打着瘦弱的身躯,似乎只有如此才能减少心口割扯般的痛楚。等到白玲铛回到白府门前时,全身已经失去了直觉,看着朦胧雨夜中熟悉的家门,白玲铛双眼紧闭坠入雨水。几日守在门前白瑾、白姚惊呼一声,忙将躺在地上的白玲铛扶起,送回了内院。
之后,白铃铛因生了风寒而大病了一场,等她醒来时已是三日后。醒来的白铃铛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话少了,笑也少了,整个人比之前安静、成熟了许多,出门的次数也渐少,基本上都是拿着一本话本子陪着白瑾待在园子里,但大多时候都只是捧着书,目光却望着某一处呆。
白家三姐弟自知白铃铛变化如此是出于什么原因,本想着等她病好了劝解一番,但白玲铛就好像什么也没有生一样,只字不提。三姐弟虽然无奈,但也无计可施,希望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便下令府中上下不再提起公孙墨奇这个名字。而那把折扇也不知丢在了何处,白玲铛也未再去寻找过,似是自那以后便将其遗忘了。
过了不久,公孙墨奇也回到了京城。只是不知是白家兄妹刻意为之还是公孙墨奇有意为之,两人再未在府中见过,顶多是在街上遇到,两人也是视若无睹。
在外人看来,公孙墨奇在一点点淡化出白铃铛的生活,只有白铃铛心里清楚,即便已经知道两人已经没有可能,根已种下又如何能轻易的清除干净,即便拒绝的话有多么冷漠,公孙墨奇在白铃铛的心里还是会有波动,甚至有时也会患得患失。
但白铃铛安安静静的在府中度过一个月后,下元节那日白府生了一件大事。
正当白府其乐融融的准备团圆饭时,宫中突然下旨外族入侵边界,皇帝准备御驾亲征,白非凡、白姚随同,三日后出。御驾亲征,这层寓意大家都明白,这场仗并不好打。听完诏书跪在前头的白夫人带着无奈与痛苦深深的叹了口气。白夫人向来不喜欢家里的子女像白将军一样待在战场上,打仗是将头挂在腰带上的事,说不定哪天就白人送黑人了。
白夫人对白家四兄弟姐妹管束向来宽松,但唯独不让他们去参军,不曾想白姚却随了白将军的性子做了军中副将,这让一向温柔和善的白夫人足足生了一个月的气。白姚没守下来,白夫人无论如何也不肯让剩下的三个孩子参军,可不想今日白非凡也被招了去。
跪在后面的白家四兄弟姐妹也沉默不语,白夫人的背影在四人看来也突然变得沧桑起来,过了许久白夫人才双腿微颤得站起身,什么也没有多说,只是招呼大家将今年的最后一次团圆饭吃完。虽然大家心里都不免难过,但为了不让白夫人太过悲伤,一顿饭吃的也是其乐融融。
饭后,白瑾出了门,三嫂也默不作声的回了房帮白非凡收拾行李,白铃铛随白夫人去了白姚的房间收拾行李。这一夜大家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的做着手上的事情,原本喜庆的上元节却多了悲伤的气息。
第二日,白铃铛、白瑾、上官语琬随着白夫人去了山上的寺庙替白姚和白非凡求了两张护身福。
出征那日,白夫人亲手将护身符挂在了白姚和白非凡身上,又帮他们理了理身上的盔甲,就像幼时一样轻抚着两人的面颊,温柔又不舍道“早日回来”。两人重重的点了点头,跪下身来向白夫人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二话不说转身便走了。大家都清楚他们不说,只是怕忍不住哭出来。
大军队走之前,白夫人和上官语琬没有去送,白铃铛知道她们是怕到时真的忍不住会哭出来,徒增伤悲。
白铃铛和白瑾到城门口时,便看到十万大军已经整齐待,军队最前头是当今的皇帝,银色的盔甲也难掩他周身的帝王之气,身居右侧的是白非凡,白非凡一身黑色盔甲,遮挡了他平时的痞气,周身散着血性男儿的英气。白姚在白非凡的旁边,身着一身白色盔甲,英气倒也不输给白非凡。
在皇帝左侧的是一个身穿黑色盔甲的男子,墨黑的长,乌黑深邃的眼眸,高挺的鼻梁,微薄的嘴唇,棱角分明的轮廓,气质高贵又带着几分放荡不羁,这便是皇帝同父异母的弟弟,白府大女婿,白瑾的未来夫君上官恒玙。上官恒玙与白瑾是青梅竹马,自小便定下了终身,只是两人觉得尚早便至今还未成亲。对于这位新增的家人,白家人也甚是满意,除了对大姐无微不至的好之外,也是除了家人最了解白瑾的人。
这一次出征其实最为难过是白瑾,要离别的不仅是家人还有自己未成亲的夫君。
白铃铛和白瑾站在茶楼的第二层望着即将出征的大部队,心中百味杂陈。上官恒玙似察觉到什么,抬起头望了过来,望向白瑾时身子微微一怔,转而露出如朝阳般的笑容,柔声道“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娶你。”
白铃铛感觉到身旁的白瑾身形颤了颤,望着上官恒玙,轻轻点了点头。
白铃铛望了一眼身侧白瑾轻叹了口气,白铃铛转时看到了站在迎送队伍前面的公孙墨奇,公孙墨奇也望了过来,白铃铛怔了怔,继而点了点头转望向不远处的白非凡和白姚,二人也望了过来,叮嘱道“好好照顾家里人。”
白铃铛重重的点了点头,唤道“早日回来,我们在家里等着你们。”
“好”
浩浩荡荡的军队就好像一条长龙向着城外蔓延而去,踏着马蹄声渐渐消失于人们视线外,一直到已经看不到军队前面人的身影,白瑾就好像被抽掉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地,嘤嘤的哭了起来。
回到府中白铃铛将哭累的白瑾送回了房,便转身往白夫人的房间走去,刚走到房门前就听到了上官语琬和白夫人的哭泣声,白铃铛抬起的步子落了下来,站在原地听着哭泣声沉默许久,忽然转身跑向池边的树下,蹲下身子强忍的泪水也落了下来。
人生八苦,最苦不过离别二字。
白非凡和白姚去戍边已有两个多月的时间,这两个月白府变得凄凉许多,整个家的气氛也很低沉,白瑾每日除了陪着白夫人外,时常也会去上官恒玙的府里看看。白铃铛也不再外出,每日安安分分的待在白夫人身旁,三嫂上官语琬依旧埋头在府里的杂事上。公孙墨奇偶尔也会来探望白夫人,每次公孙墨奇来白铃铛都会以各种理由躲起来,白夫人看在眼里,心里虽然清楚,但却从来也不说些什么。白夫人一直有意招公孙墨奇为婿,但两人无缘,纵然有意也无用,只能看着两人默默的叹气。
白非凡和白姚也曾传回过两次书信报平安,每当接到书信府里的人都会高兴好一阵子,白夫人甚至会将他们传回的书信像珍宝一样好好的珍藏起来。
大年夜将近,戍边还未传回胜仗的消息,大家想着这次春节白将军、白非凡和白姚是回不来了,中午吃饭时白夫人特意嘱咐上官语琬这次的年夜饭就简单的准备一下便好。当即饭后上官语琬便着手安排了起来,虽说家里不如之前热闹,但府里人忙里忙外的到是有了些年味。
离年夜还有两日,白夫人突然向白铃铛提起,公孙墨奇也是一个人在家过年,不如叫着来府上一起。知子莫若母,白玲铛虽然不提,但白夫人也看的出白玲铛有此意。
不知白玲铛是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还是其他什么。白玲铛觉得就算她和公孙墨奇无缘,即使做不成朋友。但起码的礼数还是要做到的。公孙墨奇隔三差五的都会看望白夫人,到了这年夜,公孙墨奇无亲无故的,孤苦伶仃的,不请来的话倒显得她白玲铛小气了,他们白府不仗义了。
大年夜前日,白铃铛便去了公孙府,为了不惹人耳目,引来闲话,白铃铛趁着后院没人的时候翻墙跃了进去,轻车熟路的往公孙墨奇的书房走,刚走到书房门口的枫树下,便听到公孙墨奇同小厮阿安在说话。
公孙墨奇略微压低声音道“阿安你且赶紧准备一匹快马。”
阿安行了一礼,严肃应道“是”,说罢转身往外跑。
刚到门口,公孙墨奇又厉声道“阿安,你且记住,我去戍边的事不得让任何人知道。”
“是”阿安重重的点了点头,转身便准备开门,可不想那门突然从外面被人大力推开了。伴随着开门声,白玲铛急切的声音道“你要去戍边?是不是戍边出什么事了?”
公孙墨奇和阿安皆震惊的看着闯进来的白铃铛,还没等公孙墨奇反应过来,白铃铛便已走到他跟前,急切的问道“是不是我爹他们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