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月被热血溅了一脸,脸颊滚烫,是秦无恒的血,也是她的泪。
她痴痴望着断掉的那一条腿,猛地抱紧秦无恒:“阿恒!”眼泪汹涌而下,她的男人没有左腿了。
她从来没有承认秦无恒是她的丈夫,她被秦家当做棋子,这些年感受到的善意与爱原来都是刻意蓄谋,直到在景辛那里她才知道她还可以有姐妹,也还有这样一个姐妹为她沈家翻案。
她恨秦无恒骗她,在朔关那些艰苦的日子里,秦无恒逗她笑,每日植树都做足了花样讨她开心,还种满了成片的相思树,告诉她他种的是她的名字,一个月字,待几年后他们就能看见一片茂盛的月字。
他在改变,不再把权力仇恨放在心底,他满眼只有她与女儿。她想过原谅,但一直没有说出那句我原谅你了。
梁军已去追击陆扶疾,马蹄声与盔甲摩擦声响在他们耳边。
她慌乱解开盔甲,脱下外衫去包裹他小腿,可血一直流,她害怕得只知道哭。
他满脸苍白,额头冷汗直下,却依旧还在安慰她:“我不会死,我还要带着你与念姝回朔关去看那片相思林。”他自嘲似的,“你不是说人性本善,该回报恩人么。我发动兵变害无数禁卫家破人亡,戚慎没有杀我,这就是我的报应,赔一条腿又算什么……”他再受不住这股痛,晕死过去。
梁军抬来担架,战场有许多伤员,哭声回荡着这血腥弥漫的山谷。
杨氏跌跌撞撞冲入战场,她原本是与甘进一同跟随景辛离开的,却在出发时悄悄藏了起来,想她来救儿子。
她在这满地尸体中终于找到了她的儿子。
三岁的小泉子躺在血泊里,她抱起孩子痛哭:“娘来了,娘来带你回家了!”
孩子有气无力,抬起手想摸她脸颊,微弱地说:“娘,我疼。”
“不疼啊不疼,娘给你吹吹。”她慌张拿出腰间的锦囊,她偷偷藏的砂糖不知何时已经化开了,黏成一团。她挖出一团粘稠的糖往孩子嘴里送,“快吃糖,甜的,娘给你留的,你不是吵着要吃糖吗!”
孩子呜呜哭着,她问:“甜吗,还疼吗?”
“娘,我不疼,糖甜呢。”
她背起儿子:“娘这就带你回家!”
脚下一个陆军忽然拿起长矛对准她,杨氏惊惧后退,惊呼梁军。
她怕陆军,怕这些兵,可她想起肩膀上伤痕累累的儿子,软弱的妇人也能变成坚强的英雄。
她颤抖地拾起一把长矛,狠狠扎进躺在地上的陆军体内。
……
护送景辛回岑豫县的士兵终于发现他们要保护的主子在如厕后一直未回,才惊慌知道被骗了,匆匆折回。
景辛已经骑马冲回了驼峰山的方向。
她是被戚慎绑着由人送走的。
他不要她涉险,可是她就能让他去涉险了吗。
虽知他有计谋,她还是担心战场凶险,而且她多了解他的弱点,他定会为了战场那么多孩子豁出性命。
他终于明白他是天下子民的,可他是她的,她不要他死。
夏风燥热,刮过时却带起无尽凉意,景辛感觉后背都是湿汗。
她骑得太快,时而低头看看箭囊里的箭是不是被颠簸掉走。终于拐过弯道快到战场,她远远睨见一骑快马,马上之人像是戚慎。
她不确定,待行进终于望见是他。
男子一路留下淋漓血迹,她的马远远停下,跑到戚慎马前拉住缰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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