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顿住,好像在景辛写信寄给他,说“您何时归来”时他不曾收到信就马上回宫,只是捡一路见闻写上几句寄回给她。又在她后面的两次催促下也不曾立刻回来,为什么孩子一哭他便可以放下所有回宫,而对她却不行?
他曾以为自己给她的已经算是浩荡天恩了,却在此时才意识到他给的根本都只是王权强加予她,必须让她承受的。他何曾问过她要不要。
他是赶回来陪她了,但却赶在她刚刚分娩之时,他以为全宫上下都可以照顾她,可她要的只是他回来。
上次她说还想要尊重?他记不清了,好像当时听到这话嗤笑不已,一个妃子想跟天子要尊重,大梁自古都不曾有这习俗,她是疯了么。
现在他竟有些后悔,若他当初给予她尊重,她是不是就不会丢下孩子跑了……
小婴儿终于被他哄睡着,戚慎小心放下,此刻发觉他对待儿子的确比对景辛好太多,心底竟升出一丝愧意。
叫来孟秋守在龙床前,戚慎系上披风走去了棠翠宫。
冬夜晚风寒入骨髓,他推门进去,主殿漆黑一片,他紧紧攥着拳头,忽然好想见到景辛出现在他眼前。
他不要对着满室的黑暗。他从黑暗中走来,是她如今给了他光明,可却把这光明残忍带走。
如果找到她,他一定把她拴在龙床上,让她知道错了,让她为抛夫弃子付出代价,听她哭着求饶。
哦不,她想要的是尊重,他不可以再这般残暴。
大脑忽然头疼欲裂,戚慎扶额僵硬坐进椅子上。
小太监跟来点燃宫灯,又悄声退下。
戚慎望着满室熟悉的场景,寝宫门口珠帘被晚风吹得摇晃,他渴望透过珠帘瞧见景辛的脸,他想看见她对他笑。
他独自睡在棠翠宫的寝殿,第二日抱着离开他就哭的戚容嘉上朝。
如此两日,他才记起今日是他的生辰。
二十有三,可这二十三个生辰从来不曾有人为他好好庆祝,他不懂被人庆生是何滋味。
她的宫女道她给那叫雨珠的小宫女做过生日蛋糕,上头还画了笑脸。他记得啊,他第一次吃她做的甜点时便吃到了那生日蛋糕,真乃美味,他留恋至今,也深爱那种绵软奶甜的口感。他也想要一个生日蛋糕,上头画上笑脸,让别人告诉他他也是值得被温柔对待,值得拥有一个那样可爱笑脸的人。
今日连天气都不曾善待他,大雨瓢泼,下个不停。
戚慎坐在龙椅上,不再想这些,翻阅奏疏。
项焉每隔几个时辰会入殿将各地城门出入口排查的结果告知他,戚慎瞧着手上这些汇报,黑眸阴沉扔到地上。
“寡人已经给过画像了,各地官员还找不到一丝消息!要这乌纱何用!”
项焉敛眉听训。
戚慎望着腰间佩绶上这可爱的大眼睛,强迫自己压下怒火。
“既然城门口没有消息,那便将汴都与各地翻个底朝天,寡人不信她有上天的本事。”
项焉领命退下。
戚慎又叫住他,微顿片刻:“不许伤害景妃,若发现她踪迹,别吓着她。”
他又沉思片刻,吩咐成福:“宣太宰来见寡人。”
顾平鱼在半个时辰后被叫来,行礼请示戚慎。
戚慎道:“大梁奸。淫罪改为凌迟处死,灭全家。”
顾平鱼很是诧异:“王上,为何忽改律法?”且变成此般酷刑。
“寡人想改便改。”
顾平鱼只得躬身应下,施礼离开。
这奸。淫罪一向只是服狱,卷宗记录的无数桩案子里,许多被□□的女子选择了自尽,但那恶人不过只是坐几年牢便出来了。准夫穆如仁曾提议严修律法,但当时卢雍还是太宰,知道戚慎不会在意这些事,便将穆如仁的奏疏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