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安顿下来,顾玉成就照例写了封家信寄出去,又让驿丞加紧做了两大包饼子,配上自己带的一罐酱和十斤肉,命人送往铜陵县。
一听是送给流放过去的宋将军,那驿使就直摆手:“大人有所不知,宋将军全家在流放路上遭了匪盗,听说官差都被杀了好几个,他们全家也不知逃出来没有。大人还是莫要浪费粮食吧。”
顾玉成大吃一惊:“竟有此事?宋将军遭奸人陷害被流放,我向来仰慕他老人家,就想送点吃食聊表心意,没想到将军竟然遭此不幸!”
看京师来的县令大人面露不忍,又被塞了张大饼,驿使就把自己听到的消息翻来覆去说了两遍,还告诉顾玉成附近出现了一股新的山匪势力,叫做“五青狼”,凶悍异常,传说方圆百里无人能敌,甚至有匪徒闻风丧胆,弃了山头逃跑的。
“大人可要小心啊,以前羊肠山也有山匪,好像就是叫五青狼给灭了,前年那山匪还下来抢过羊呢。”
终于啃上馒头的谢东和范南:“……”
要是五青狼早点出现,他们也弃了山头跑路该多好……
顾玉成假做思量,然后给了驿使一把铜钱,道:“我实在放心不下,还是劳你跑一趟吧。到了铜陵县,如果见到宋将军,就把这些东西交给他,如果找不到人,你就和同袍分了,再找人往黔源县衙捎个信儿。”
驿使往来送信,还没见过这么客气的大官儿,出手又大方,当即喜得黑脸泛红,搓搓手道:“大人放心!小的一定给您送到!要是找不到宋将军,我就自个儿骑马去黔源县报讯,定给大人复命!”
这头驿使骑上快马扬鞭而去,那头宋六郎捡了个没人的地儿,颇为不好意思地道:“和君,我父亲可能不会去铜陵县,岂不辜负你一番好意?”
以他对父亲的了解,是绝不可能在逃出生天后乖乖去流放的,顾玉成的钱粮九成九要便宜这个驿使。
顾玉成微微一笑:“六哥客气了。我实不想宋将军去铜陵受苦,但是现在我们没法打听消息,就让驿使先去看看吧,好歹有个口信捎回来,也能心里有底,比干等着稍强些。”
“而且七娘挂心父兄,时常忧郁,派人看看或许能让她开怀一二。”
宋家兄妹都是开朗之人,但宋琢冰和六郎这等没心没肺的不同,虽当面与平时无异,可从她日渐消瘦的脸颊不难看出,这姑娘心里压力很大,没少受煎熬。
顾玉成很能理解宋琢冰。他是家中顶梁柱,得罪了玄鹤子被发配黔源县,不得不把母亲和妹妹托付到老师家中,离京时心里都沉甸甸的,甚至时常梦到阿荣,好几天才缓过劲儿来。
而宋家男丁因宋琢冰之举,举家流放铜陵,比他这贬谪做官的更不如。即使家人不责怪,宋琢冰也不可能视之等闲,心安理得。
然而这种事旁人很难劝解,他一个外姓男人,又当着人家哥哥的面,更不好硬拉着人心理按摩,只能寻到机会就帮一把。
驿使此去铜陵的结果可能是失望,也可能是希望,但等待的过程让人有个盼头,说不定盼着盼着,宋七娘就能早日想通了呢。
没想到顾玉成考虑得这么周全,宋六郎大为感动:“和君你真是个好人!”
顾玉成:“……谢谢。”
……
又走了三天,将那只瘦羊宰了吃掉,顾玉成他们终于来到了天贡山。
天贡山周围地势低缓,越发衬得整座山像平地里长出来似的,拔地而起高耸入云。据说以前是诸国进贡时的必经之地,久而久之便有了“天贡山”这个名字。
穿桥过水地绕过天贡山,就进了西南腹地,路过的村镇随处可见穿着奇装异服的百夷人,有的长相与汉人一般无二,有的则是宽鼻深目,一望便知是夷人。
百夷是朝廷对当地人的统称,顾名思义,分了上百族类。上百年融合统一下来,仍然分为大百夷和小百夷。
其中大百夷是人口较多的苗人,内里还分为东苗、西苗和山里苗。小百夷则是其他人口较少的夷族,包括阿昌人、蒲蛮人、红缅人等十几种。
百夷地区历来治理困难,一个是因为穷山恶水出刁民,当地多山多丘陵,生活一般,民风彪悍,有点什么事就爱动刀打架,轻而易举就能掀起混战。
另一个则是因朝廷多年疲敝顾及不到,此消彼长之下,百夷势力大大增强,光苗人就有不下三个土司,各成一派。当地有什么政令也难以通行,最终恶性循环,越发难以管理。
顾玉成要赴任的黔源县,就是这么个多族混居的状态,在百夷地区尚属于较为贫穷的那一档。
“和君放心,我们兄妹与你作伴,什么都不用怕,你尽管大展拳脚便是!”宋六郎将胸脯拍得砰砰响,徒手掰弯铁棍又掰回去,强势证明自己的武力值。
宋琢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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