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子秋也是才发现,祝照的记性极好,喝多了便要学人说话。明子秋笑她也笑,明子秋装哭她也跟着难过,明子秋朝院墙边摘了一枝迎春花戴在头上,于是她的头上也有一朵,明子秋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明子秋小跑到明云见跟前,张开双臂如孩子般昂着头看向明云见:“皇叔,子秋要抱抱!”
她是故意做出让祝照学,好叫明云见看看祝照喝多了的模样。
祝照果然如明子秋所猜,站起来踉跄地朝明云见这边小跑过来,也张开双臂道:“皇叔,子秋要抱抱。”
左右两人都朝他靠近,明云见眉心微微皱着,不禁叹了口气,左手伸出一指点在了明子秋的额头上拒绝对方靠近,右手却将险些摔倒的祝照揽在了怀里。
祝照瞧见明子秋站定不动,又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胸膛,于是扭捏了会儿,学着明子秋站定,抓起明云见的手,将他的手指头一根一根给掰成了食指伸出的模样,而后端着那只手戳着自己的额头。
她怕学不好,特地朝明子秋那边看了好几次,确定自己学得没错了,有露出一记傻笑来。
明子秋顿时哈哈大笑,腰都弯下去了,她指着祝照对明云见道:“皇叔你快看她,你看她……”
祝照学她笑,也学她说话,只是话还没说出口,祝照的眼前便是一阵天旋地转,扑鼻而来的兰花香叫她一瞬有些恍惚,却又好似清醒了。
话音止住,明子秋还在笑,涂楠连忙叫人扶着她回寝殿去,否则就明子秋如今这模样,被太后看见了必然少不了责罚的。
祝照靠在明云见的怀中,一双眼望着明子秋的方向,依依不舍地抬起手:“皇叔、皇叔……”
明云见托着祝照后背的手微微用力,把人抱在怀中紧了些,这才道:“回去了。”
祝照以前似乎听过这样的口气,就像是她小时候随着娘一同来到宫里,与明子秋玩儿得时间长了,不想回去,她娘都会以这般口气与她说话的,一句回去了,登时让祝照安静了下来。
见祝照安分了,明云见才将她放好,而后换了个方向,把人背在了背上。
祝照乖巧地趴在了明云见的背上,脸颊贴着对方的肩膀,尚能感觉到他的身体透过衣服传来的温度,比起这略带花香的春风更能抚慰人心。
出了景华宫,明云见眼中的无奈渐渐散去。祝照的双手勾着他的肩,不吵不闹也没睡去,因为她的呼吸并不平缓,撒在明云见的后颈上,一颗醉晕了的头不安分地蹭来蹭去,换着舒适的姿势。
“怎么与子秋喝上了?”明云见低声问,并没指望祝照能回答他,他猜测大约是因为最近祝照心事多,或许明子秋能叫她开怀些。
没想到祝照安静了会儿,认真回道:“她说,酒壮怂人胆,我是怂人。”
明云见侧过头看去,只能瞧见祝照的一截头发与额顶。
祝照又道:“皇叔,我能写好字了,喝过酒了,也有主张了,我是个大人了。”
“哪有大人似你这般,不能喝硬逞强,喝多了还学人说话的。”明云见只是双手托着祝照的腿腾不出空来,否则一定要戳一戳她的额头,瞧瞧她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身为文王妃,入宫见公主居然都能喝得烂醉,叫景华宫里的宫女们瞧见指不定要把这话往外散,就怕祝照清醒了下回再入宫,得为自己酒后行为扶额。
“子秋太快乐了。”祝照半晌,说了这一句:“我学着她些,或许也能分到些快乐。”
皇宫的宫墙很高也很深,从景华宫一路走出宫门途径许多地方,途中还能碰见许多宫女太监,宫女太监们抬头瞧见明云见背着身穿朝服的祝照,连忙行礼,心中也惊奇。
祝照的这句话,叫明云见沉默了许久。
快乐若能分享,何必学着对方。
她说话不像是喝多了,但扑在明云见肩上的气息包含了桃子酒的味道,很显然她喝多了,只是在明云见的跟前,许多没能与明子秋说的话,现下都能借着酒后的胆子说出来了。
祝照不是清醒了,只是出景华宫后没多久,一阵阵凉爽的风吹过,加上一缕缕钻入鼻腔的兰花香,叫祝照找回了些意识。
“我……”祝照动了动嘴唇,有些不敢,于是将脸深深地藏在了明云见的披风帽中。
明云见有足够的耐心,即期待祝照能与自己敞开心扉,又有些害怕她说的话并不是自己乐意听见的。
“我有话要对皇叔说。”祝照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对明云见的称呼,心中的纠结与犹豫、胆怯与冲动,理智与迷茫互相冲撞着。
她道:“皇叔先前在景州与我说过一些话,我当真了……事后想想,其实大人的言论未必都是真心的,你或许有你的不得已与苦衷,但我希望今日事毙后,皇叔能对我多坦白些。”
明云见脚下一顿,耳畔的热气带着些许口齿不清的软糯语调:“严大人死了,承议郎被贬,我曾在画上见过的两个人都没有好结局。皇叔不喜欢我,却以喜欢绑着我,大约也是因为那副古怪的画的原因,今日我可告诉皇叔我仅知的些许小事。”
她说话断断续续,并不完全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