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轻挑,若是平时,华清年笑骂一声也就算了,可如今摊上对面是沈琼,再一想房间中坐着的裴明彻,他几乎出了一层薄汗。
华清年先是回手拍了下,而后又向沈琼道歉:“沈姑娘莫怪。”
很快,华清年就又发现,沈琼的目光已经落在了恒仲平身上,脸上的笑意敛去,眼神也凌厉得很。
打从认识沈琼起,他就只见她发过一次脾气,那是……
华清年怔了下,总算是反应过来其中的关系,僵硬地回过头去,看了眼犹自笑着不知死活的恒仲平。
起初,华清年是担心沈琼揪着自己问病因,而到现在,他已经将这事彻底抛之脑后,开始替恒仲平担心起来。连带着的,还有自己曾经被沈琼逼问出来的,江云晴小产的旧事。
饶是华清年脾气再怎么好,心中都飙出句脏话来,只恨不得自己今日压根没来过得月楼。
恒仲平上下打量着沈琼,眯着眼想了会儿:“前几日回京时,我见过你。”
那时候他风光无限,街上的百姓的目光都是或仰慕或钦佩,只有这美人看过来的眼神带着些恨意。
“远不止前几日,”沈琼忽而笑了起来,“将军再想想呢?”
恒仲平醉意朦胧,口无遮拦地调笑道:“怎么,我何时欠了你债不成?”
他无知无畏,一旁的华清年听得脸都青了,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再胡言乱语。
“是啊,你欠了我一大笔债。”沈琼上前两步,咬牙道,“将军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当年在锦城,你带着晴姐走的时候,是如何许诺的,莫不是真忘了?”
恒仲平脸色一僵,酒意总算是散去些:“你是沈琼?”
他自然是知道沈琼的,前两日江云晴同他提出要离开,他毫不犹豫地回绝了,知晓是沈琼在背后撺掇的,便又直接对门房下了令,不准沈琼再上门来。
然而他并不知道沈琼如今的模样。毕竟他也只是六年前,在锦城见过沈琼一面罢了。
那时候她的身量要比如今矮些,从相貌到声音都带着未脱的稚气,又许是哭得太厉害的缘故,眼都肿了起来,看起来又是可怜又是可笑的。
恒仲平早就记不得沈琼那时说过什么,只依稀记得,是幼稚又可笑的孩子话,随口应下之时也没多当真。
他那时怎么都不会想到,时隔六年,当年那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姑娘,竟然会千里迢迢跑到京城来,气势汹汹地要同他算账。
沈琼强压着怒火,才没一巴掌甩他脸上,冷声质问道:“你是不是将晴姐给关了起来?”
“我还没同你算账,”恒仲平站直了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究竟为何,要在背后撺掇着云晴离开?她那么温柔的性情,竟然会同我吵闹……”
“我当年同你说得清清楚楚,你也应下了,不是吗?”沈琼打断了他的话,将当年的话翻出来重复了一遍,“你得好好待晴姐,若有朝一日你让她受委屈了,我便要将她接回锦城。”
恒仲平:“……”
经沈琼这么一提,他总算是想起了那傻气的话。
这话任是谁听了,怕是都会以为是玩笑话,他随口一应,哪能想到沈琼竟是认真的。
华清年听着两人争执,已经彻底不知道如何才好,余光瞥见裴明彻从走廊尽头的雅间中出来后,心中更是涌出些说不出的滋味。
他破罐子破摔地同裴明彻招了招手,示意自己已经管不了,让他快些来接手。
恒仲平是半醉着,沈琼是存了许久的气,两人争执起来,谁都没顾及身旁的事。
“她如今是我的妾室,岂是你想带走就能带走的?”恒仲平恼怒道,“你算个什么……”
念在多年好友的情分上,华清年及时抬手捂住了他的嘴,没让他将后半句话说完。毕竟这话若真是骂出来了,裴明彻断然是不会轻易放过的。
“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沈琼冷笑道。
恒仲平并不是那种会对女人动手的人,可这么些年来,也没哪个人敢指着他的鼻子骂背信弃义的,随即甩开华清年,目光凶狠地上前两步。
沈琼被他这架势给吓到,下意识地后退,可偏偏脚踝先前扭了,竟直接摔倒在地。这一下算是雪上加霜,她甚至能听到骨头响了一声,钻心刺骨地疼。
桃酥惊呼了一声,正想去扶,却被快步上前的裴明彻给抢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