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嫣的心悄悄跳快了一拍,有些烦起来。
李络,怎么又是李络?她最近怎么时时刻刻都能听见他的名号呢?
说话间,谨姑姑与朱嫣穿过了垂花廊,到了朱皇后的贤育堂前。
“见过皇后娘娘、裕贵妃娘娘。朱二小姐到了。”谨姑姑通传道。
庭前的合欢花照旧挂着细密的红线蕊,开得招招摇摇;宫人在树下搬了张酸枝木太师椅,皇后便一脸不耐烦地坐在上头,骄骄矜矜地拨弄着手腕上一串伽楠木金珠镯子。
裕贵妃在皇后对头坐着,一副问罪的架势。
此外,李络竟然也在。只不过他一个人待在角落里,身影淡薄得如空气一般;若不留神看,第一眼绝不会注意到他。
瞥见朱嫣来了,朱皇后对裕贵妃淡淡道:“裕贵妃,你要的人来了。有什么要当面问的,现在问便是。这大清早的,又是劳动腿脚不便的五皇子,又要催着本宫的人出门见客,还真是大动干戈。贵妃妹妹可得仔细问问,别漏了什么。”
这番话夹枪带棒的,裕贵妃听了,却笑得愈发娇媚了:“昨夜下人来禀,说瞧见有男女二人,进了禁林梅园中幽会。这么大的事,妹妹不敢瞒下,今日特地来告知姐姐。”
皇后挑眉,道:“男女幽会?那又与嫣儿何干?”
裕贵妃以帕掩面,做惊讶状:“皇后娘娘竟不知道?昨夜陛下亲眼瞧见五殿下和朱嫣一道待在禁林之中呢,为此还发了好大一通火。不过,陛下仁善,到底是免去了二人擅闯梅林的罪责。”
顿一顿,裕贵妃露出为难的面色:“原本不过是误入禁林的一桩事儿,陛下说不罚,那也就罢了。可偏偏有宫人瞧见那对男女拉拉扯扯的,言辞暧昧,败坏规矩……这,姐姐可不能不管啊。”
裕贵妃身旁的花嬷嬷,亦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岐阳宫乃六宫表率,堂堂福昌殿下的伴读,要是与皇子私会,欺瞒陛下,坏了宫里的风气,那可就不好了。”
朱皇后闻言,目光有些冷。
她瞥了一眼角落里安静又面无表情的李络,眼底有极浅的厌烦之意。
“确实。本宫听嫣儿说了,昨夜五殿下受了风寒,神思昏聩几欲晕厥,大声呼救。恰巧嫣儿听见了,她为人良善,怕耽误五殿下的病情,这才贸贸然闯入了梅林。”朱皇后不忙不乱,如此道。
“至于与五殿下幽会?那根本是无中生有。除了入林相救五殿下的小半柱香光景,其余时刻,她都与本宫身旁的阿谨待在一块儿。本宫身旁的人,你总该信吧?”
谨姑姑笑起来,附和道:“确实如此,奴婢与嫣小姐一道自隆寿巷子过来,沿途的宫女都瞧见了。”
“哦?”裕贵妃目光浮动,掠向朱嫣,“原是如此?那与五殿下幽会之人,并非朱二小姐了?”
忆起先前谨姑姑的叮嘱,朱嫣忙低头道:“请贵妃娘娘明鉴,昨夜臣女确实与谨姑姑一直同行。谨姑姑慎重,不肯踏入禁林,臣女才独自入林寻找五殿下。”
裕贵妃一副并不意外的模样,浅浅笑说:“本宫倒也没有咬定说那与五殿下幽会之人,一定就是朱二小姐。只不过,有下人这样来报,也不知是真是假;宫人们也都这样嚼着舌根。妹妹便想着,多少应该知会与皇后娘娘一声。既然这私会之人并非朱二小姐,那便是什么不清不楚的旁人了,请皇后娘娘再仔细查查。”
她一口一个“不知是真是假”、“宫人都这样嚼着舌根”、“不清不楚”,话有所指,弦外藏音,谁都能听出她想泼岐阳宫一盆脏水。
朱皇后目光微烁,淡淡道:“不必查了,本宫知道是谁。五殿下与良庆宫的小宫女私会,嫣儿昨夜是亲眼在梅园瞧见了的。”
“哦?”裕贵妃的唇角扬了起来,“竟是是良庆宫的小宫女?”
“正是。”朱皇后微抬下巴,语气定定的,“既然已知道犯了宫规者是谁,贵妃妹妹便莫要再模棱两可,引得宫内流言纷纷,四处猜忌了。这岐阳宫里的人都是干干净净的,嫣儿也不会做出有妨风化之事。”
说罢,朱皇后转向朱嫣,道:“嫣儿,你说是不是?你亲眼瞧见了五皇子与良庆宫的小宫女私会。”
朱嫣陡然被点名,眼神微晃。
皇后姑姑向来对规矩把的严,决不允许身旁的人做出玷污岐阳宫声誉之事。
要证明朱嫣与李络没有私会,太过麻烦。而证明与李络私会之女另有其人,而并非朱嫣,则简单得多。
为了把朱嫣从这件事里摘出来,皇后姑姑不惜将整件事儿推到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身上。
恐怕,皇后姑姑根本不在乎李络有没有与人私会;她在乎的,不过是岐阳宫的名声。
朱嫣张了张口,心底略有犹豫。
要不要应这一声“是”?
李络并未与人私会,她心底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