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背按在温热的清水中,微微一扬,便漾开一片细碎的水纹。朱嫣低头盯着自己的脚背,忽的就想起了梅园之中,李络的面庞来。
今夜,是李络又帮了她一次。
他明明那样地讨厌她,将厌恶嘲讽之情都明晰地写在眼底面上,可他还是出手帮了她。为什么?
不自觉的,她的心底涌起一片烦乱。
定了定神后,朱嫣对自己说:李络帮她,那是他心甘情愿的,而不是她求来的。
这只能算是李络多管闲事,和她朱嫣没有关系。她可一点儿都不会觉得愧疚!
第12章问罪
这一夜,朱嫣睡得很不安稳。
隐隐绰绰的,她总是梦见年少时长定宫那场大火,还依稀瞧见了一个少年朝着火焰中冲去的背影。她就那样远远地看着,咬着唇角,暗暗地骂他傻子。
也许是因为不得安眠,次日她竟醒的有些迟了。睁开眼时,屋外天光都已透亮,从半打起的的窗牗里透进来,将鸭青绒毯筛出一片九椀菱的窗格。
所幸今日不用陪福昌公主进学,迟起一会儿也无妨。
琴儿恰好推开了门来叫起,手里还端着面盆与毛巾。瞧见朱嫣懒洋洋将床帘子挂到玉勾里,琴儿一面搁下面盆,一边嘀咕说:“小姐今日起迟了,不知道福昌殿下那里好生热闹呢。”
朱嫣打个呵欠,问:“什么热闹?”
“今日不是秦家小姐早上轮值?她不知怎么的就惹了殿下生气,大早上便被罚了。这回是叫她顶着果盘不准动,但凡掉下来一颗枣子,便要多顶一刻钟。”
朱嫣有些小诧异,没想到福昌公主罚人的花样是越来越多了。
昨夜福昌公主兴冲冲地去见心上人,那齐知扬却开口就是一句“怎么是你”。想来,齐知扬定是误以为赴会之人乃是亲自约他的秦元君。福昌公主亲耳听到这句话,又怎能不气?
也不知她几时会气消,不然,日后恐怕有的折腾。
早餐在岐阳宫的小厨房里一直热着,等朱嫣洗漱更衣罢了恰好端上桌。慢火炖开的热粥煞是暖胃,也驱散了浑噩的困意,叫人精神起来。
她刚进完饭未多久,前庭的方向便传来一阵喧闹,又有几个小宫女从窗前小步偷偷跑过,像是去瞧热闹。朱嫣盯着窗棂下小太监探头探脑的背影,疑惑道:“琴儿,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琴儿正想出门去打探一番,窗外凑热闹的宫女门便呼啦一下做鸟兽散了,各自低头去做事,扫庭院的扫庭院,擦栏杆的擦栏杆,个个都假装不曾分心凑热过。
“瞧什么?自己的活儿都做完了吗?不懂规矩的,迟早被娘娘打发出去!”
谨姑姑训斥的声音自外头传来。
几个宫女唯唯诺诺的,都不敢答话。
片刻后,谨姑姑的鞋履声便朝着玉粹斋来了。旋即,她尖细的嗓音在朱嫣门口响起:“嫣小姐起身了吗?前头出了点小事,皇后娘娘请嫣小姐过去坐坐。”
“姑姑康健,我早起身了。”朱嫣放下擦嘴角的帕子,推门对外说。
“那嫣小姐跟奴婢这边来。”谨姑姑低身礼了下,客客气气的,又絮语说,“也没什么大事,左不过关雎宫的那位又找上门来了,嫣小姐也不是第一二回瞧见。皇后娘娘已经吩咐过了,一会儿,娘娘说什么,嫣小姐只管附和便是。其余的,娘娘都会处置妥当。”
听到“关雎宫”,朱嫣就有些头疼。
关雎宫那位裕贵妃,平素来最爱找岐阳宫的麻烦。又或者说,裕贵妃看谁都不顺。但凡是个得点宠的,她都要找上一遍茬;哪宫的皇子公主们风头盖过了她的孩子,她也是要去敲打敲打的。
用琴儿私底下的话说,便是裕贵妃的心眼比针尖还小,什么都容不下。
“又是怎么惹到了贵妃娘娘?”朱嫣真是奇了怪。
“与咱们岐阳宫没多大干系,”谨姑姑一边走,一边努了努嘴,“贵妃是借机想敲打五殿下呢。也不知五殿下向来懂事安分的,又是怎么碍了她的眼了?”
——五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