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闭上了嘴,姚勉还是看着白芷。白芷道:“别多想,有我在。”姚勉笑了:“人活着怎么会不想?不想事儿的是畜牲。不能不想啊,一想又跟自己怄气,还惹你们不高兴。”
这话说得人心里怪不好受的,白芷抬手,轻轻向他身上按去,姚勉突然说:“学堂在哪里?”
白芷的手又缩了回来:“城西。”
“就把我葬在那里吧,我的徒弟都死了,家里也没人了,你们也不想回去的。你们不来就我,那我来就你们吧。”
白芷与苏晴面面相觑,四目相接,都瞪大了眼睛。姚勉闭上了眼睛,有气无力地说:“阿晴啊,咱们家原来的地方,你不喜欢,那就不回去了。可是啊,要有个定性,别总这个混两个、那个混两天的,男人,不是你想的那样。”
换个时候,苏晴能跳起来吵架,现在只有哽咽点头。
姚勉睁开眼,对白芷道:“你比你娘有出息,也比她主意大,主意越大,闯的祸就会越大,可要小心呐。我本想舍下老脸把你们两个托付给你爹,可你家老爷子也来了,他是不会给我这个面子的。你娘就只有你啦。”
“我会照顾她的。”
“嗳,你也是个孩子呢,你们俩,互相照顾吧。”
苏、白二人交换了个眼色,四只手握在了一起。
姚勉喃喃地说:“还是要有自己的孩子,一定要有自己的孩子呀,只有血脉是撕不开的。”
苏晴道:“是。”
在姚勉反应过来之前,白芷在他身上按了两下,姚勉平静地睡着了。苏晴微惊之后缓过气来,道:“早知如此……”
白芷道:“你现在后悔也来得及,外面等着你给名份的人有的是。”苏晴摇了摇头,苦笑道:“我还是不想那样过。”白芷道:“真的,要……在这里营建阴宅吗?”苏晴道:“我还没想好,让我想想、再让我想想。”
白芷把匣子放在她的手上:“给。”苏晴道:“拿着吧,找个传人,逍遥府不适合有这个。你不是跟我师叔学过吗?有了底子,再钻研起来也方便,我从小就不爱这个。”
白芷小声说:“你还要回南边去?”
“那么多人,不能不管。”
白芷吞吞吐吐地说:“老人家想在这里建阴宅,意思是很明白的。”
苏晴瞥了白芷一眼:“你还真要管我?”
“江湖的水已经浑了,你要是下去呛着了,我会很为难的。”
苏晴轻嗤一声:“管好你自己吧。”
白芷问道:“今天……没发生什么事吧?照理来说,情况不该恶化得这么快的,他见过什么人?还是听说了什么消息?又或者……”
“又或者谁气着了他?没有,”苏晴说,“我虽与他有些口角,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这里上下也没人敢来惹他。倒是见过那位世子,可他们,啧,一路人。能气着什么?”
白芷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两人想来想去,只能归结为——老人家大限快到了。却不知道姚勉这一回是真的因为林骏才恶化的。林骏本来是个与他很有共同语言的人,即便是现在,也在许多问题上不谋而合。然而,当说到白芷的时候,林骏出乎意料地反驳姚勉:“有些人是不一样的,您只管安享清福就是了。”
最后一位盟友也叛变了,姚勉真成了个孤家寡人,林骏也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只是这件事所有人都没有察觉,除了姚勉。
【世道真是变了!林世子都改口了!这下可怎么办?】姚勉愁得要命,却根本没有办法。女儿不听他的,外孙女儿是顾家人,顾郁洲是巴不得把孙女当孙子使!姚勉仿佛是个陷入流沙的人,越挣扎陷得越快,终于绝望。
最后只能拼尽仅存的力气,设法给女儿、外孙女一个安排。
这些,她们都不知道。
苏晴只知道姚勉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完全不需要安神药或者白芷出手,他就能连着睡着好几个时辰,醒了之后不多会儿又睡过去。即便是白芷,到了这个情况下也只能说:“医病不医命。”
“不是应该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吗?”
“他现在还没走。”
“我不那么气他,他是不是……”
“不是。”白芷说。
终于,入秋的第一天,姚勉在睡梦中停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