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他们回到景州府,老太监洪全被押下狱审问,事情已然在外头迅速传开。
但没有人敢来问萧莨,倒是有人想直接问祝雁停,奈何萧莨不让他见任何人。
就这么过了七八日,这事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在外头愈演愈烈,连萧荣都快马叫人报讯来,说事情已传到北边,圣京城中已然传遍,朝廷内外议论纷纷,说祝雁停其实是长历皇帝的嫡子,长历皇帝留下遗旨要传位于他,他才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更有人说祝雁停早知晓这事,且私下拉拢了屈烽,迟早要与萧莨分庭抗礼。
萧荣十分焦急,他也是第一回听说这事,又不知真假,京中那些个人暗地里还不知起了多少心思,只怕又要乱起来,他疲于应付,已是焦头烂额。不光是萧荣,连一直留在蜀地的贺熤和统帅戍北军的徐卯都写了信来,询问萧莨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莨只叫他们稳住下头的人,若有敢乱嚼舌根的直接拿下,别的并未多提。
因着接连不断的雨水,战事推进受阻,各路兵马都停下了暂作休整,萧莨亲率的南征军麾下各将领先后回了景州来,商议调整之后的作战计划。
可这些人担忧的,显然并不只有战事,还有外头闹得沸沸扬扬的皇位继承人之事。
面对一众部下的疑问,时隔这么多日,萧莨第一次在人前提起这事:“圣旨是假的,已经查清楚,洪全被聪王收买,伪造了所谓传位圣旨,故意在人前做了这么一出戏。”
且外头消息能传得这么快,短时间内闹得天下皆知,还特地将屈烽扯进来,自不用提,也是聪王的手笔。
一众人面面相觑,将信将疑,赵有平犹疑问萧莨:“那……,郎君是否确是先帝之子?”
萧莨冷眼看向他,未有回答。
这是赵有平的疑问,也是他所有这些部下的疑问,包括贺熤和徐卯等人,不怪他们会疑心,长历帝病逝前那两年确实十分宠幸祝雁停,甚至有消息传出皇帝意欲将祝雁停也收做养子,因而祝雁停与祝鹤鸣之间起了嫌隙,被祝鹤鸣猜忌,再有就是屈烽的态度,先前他们都想不通,祝雁停到底是如何劝得他退兵的,如今却是恍然大悟。
萧莨的沉默不言,更是叫众人心中笃定,那道传位圣旨虽是假的,只怕祝雁停的身份,确是真的。
一时间,各人心头千回百转,生出了许许多多的心思。
无言片刻,有人出列来,单膝跪地,沉声恳请萧莨:“王爷,祝雁停的身份尴尬,哪怕传位圣旨是假的,如今闹得天下皆知,已然有无数人相信它是真的,日后必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还请王爷为大局考虑,速断速决。”
此言一出,殿中瞬时鸦雀无声,萧莨轻眯起眼,眸光森寒:“何为速断速决?”
“还请王爷为大局考虑,不要再留此人,先下手为强,以绝后患!”
这人名叫郑韬,从前是萧蒙手下的一个亲信都司,萧蒙在战场之上被人暗算,也是他拼死将尸身抢回,萧莨去了西北后,他被萧让礼安排跟了萧莨,如今已是游击之职。郑韬此人,向来沉默寡言,从不多事,这还是第一回,用这般强硬的态度与萧莨说话,名为恳请,实则已然有了逼迫之意。
没有人吭声,下头站着的这些人虽面上不提,其实大多都有相同的想法,他们辛辛苦苦为着萧莨打天下,若是最后皇位依旧落回了祝家人手里,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萧莨握紧的拳头抵在桌案上,冷声提醒他们:“他是本王的妻子。”
可那又如何?天家无父子兄弟,何况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夫妻,萧莨对祝雁停心软,祝雁停会对他心软么?真到了那一日,祝雁停会愿意留着萧莨,留着他们?毕竟,祝雁停先前与那逆王狼狈为奸何等做派,他们可都没有忘。
“王爷!此人留不得!”郑韬拔高声音,“王爷是成大事之人,不该妇人之仁!且不说他本人有无与王爷争夺之意,其他的人,如那个屈烽,还有许许多多别有用心之人,王爷如何保证,日后他们不会利用祝雁停的身份对付王爷?”
“够了!”
萧莨呵断郑韬的话,面色已难看至极,怒目扫过默认郑韬之言的众人:“我只说一遍,祝雁停是本王的人,除了本王,谁都别想动他!”
他说罢,抽出腰间佩剑,一剑劈在面前桌案上,将之劈成两半后,丢下神色难堪的一众部下,拂袖而去。
待萧莨走远,赵有平上前去搀扶起依旧跪在地上的郑韬,低声劝他:“王爷有多看重郎君,你我都知道,你又何必这般强硬……”
郑韬面色阴沉,哑声道:“就因为如此,那人更留不得,只要与他有关的事情,王爷便会失控、失了理智,当日在下幽城下,王爷甚至不顾性命,单枪匹马前去救人,岂能如此?王爷是要成就大业之人,不应该有这样的软肋和把柄!”
萧莨回去内殿,神色依旧不好看,祝雁停给他沏来茶,端到他面前:“……我听到了一些,你的那些部下,是不是要你处置了我?”
萧莨抬眼,目光冰寒,陡然扣住祝雁停手腕将他攥坐下去,掐住他下颚冷声提醒他:“你少装作深明大义,也来与我提什么大局。”
祝雁停微微摇头:“我没有,我没那么傻,别人逼你几句,我就当真去死,如了他们心愿。”
萧莨冷眼看着他,祝雁停的目光坦然,他自不会去死,他为何要这么死了,叫算计他们的人称心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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