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个郝红梅,看我不撕烂了你的嘴。”
两个小姑娘压成贴饼子,在地铺上扭来扭去。知青点的床留给产妇了,他们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东西当床。
“你呢?”陈媛突然间转过头问余秋,“你要找个什么样的对象?”
余秋“啊”了一声,很想教育这些小姑娘,早婚早育要不得。别听专家瞎忽悠,真十八岁结婚,拿什么养孩子?到时候女性受教育的机会会更少。
郝红梅也从地铺上伸长了脖子,大眼睛里头满是好奇:“对啊,余秋,你要找个什么样儿的?”
“我?”余秋指指自己的鼻子,觉得有点儿好笑,她居然跟一群孩子讨论这个。
她侧头想了想,“找一个能够说得上话的人吧。”
田雨瞪大了眼睛:“就这么简单?那除了哑巴,是个人都会说话啊。”
“很难的。”陈媛到底年纪大一些,“你得愿意跟人家讲话,人家也愿意搭理你啊。”
余秋笑了:“睡吧睡吧,真不早了。”
夜深了,树上的知了睡着了,星星也半闭着眼睛打盹。山洞的确阴凉,虽然还有股常年不住人特有的霉味,但比起蒸笼一样的知青点已经好很多。累了一天的姑娘们合上眼睛,很快就陷入了梦乡。
余秋却睡不着,她感觉腰部有些涨涨的,她怀疑自己的例假提前了。
以前就有过这种情况,因为到了新环境,水土不服,身体各方面都发生了混乱。过了足有半年的时间才好。
她悄悄起了身,轻手蹑脚地往山洞外头走。到了芦苇杆子编织而成的厕所,他拿出手电筒一照,这才放下心。
还好还好,没有提前。她真不欢迎大姨妈这么快又忙不迭地跑过来走亲戚。
余秋趁机解决了下个人问题,她冲完水,正要捋裤子走人的时候,听到了人说话的声音。
大队书记嘴里头应该叼着烟卷,说话的时候红红的烟头一明一灭的,跟闪光灯似的。
“你问我好不好?我告诉你,不好。”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要说好年景有没有,有!大饥。荒过后那几年过的不错,村里头娃娃生的也多。为啥好?三自一包,四大自由,那时候不用生产队长排工,家家户户都自觉自愿地到田里头下力气狠干。原本的低产田都干成了肥田。家家户户都能吃饱饭。
现在呢?现在你看看大青山这一带有多少瘦田旱地?人啊,心里头都有本账。我干多少都跟人家一样,要人怎么下死力气干活?
还有该种什么养什么,主席都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们文化人嘴里头老讲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怎么不想想适合其他地方种的庄稼未必适合我们这儿种啊?忙了一年,连种子都收不回头。”
胡将军轻咳了声:“这话你可别当着路线教育工作组的人面前讲。”
余秋心里头直打鼓,往外伸的脚又缩回头。这时候自己出去,搞不好大家都尴尬,她还是假装不存在比较好。
“我不讲,没的让人家为难。但凡眼睛不瞎心没坏透的人,在农村待上几个月就心里头有数了。讲了也没用,有心的,人家也没办法,还得端自己的饭碗。心也瞎了的,说了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大队书记一口接着一口抽烟,那红光始终亮着不歇,“你说中央要纠正错误,城里头我不晓得,农村头一桩应该纠正这个。好人能办成坏事,坏人也能想出好办法。对事不对人才是正经道理。”
胡将军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的时候,突然间转过头:“谁?”
男知青点虽然空着,可少年们一致相中了阴凉的山洞,毫不犹豫地卷了铺盖去洞里头安营扎寨。
胡杨晚上喝多了汤,这会儿尿急,他揉着眼睛出来,声音还没睡醒:“爸,是我。我要上厕所。”
说着,就往厕所门口走。
余秋浑身一个激灵。
完蛋了,这回,只要门一开,胡杨父亲跟大队书记都知道自己听墙角了。
偏生他们说的还都是不可说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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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自一包"是刘于1962年推出的农村经济政策。
“三自”即指“自留地、自由市场、自负盈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