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鹿一愣,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问自己这些,于是朝小孩儿看去,只见小孩儿半垂着头,有些失落地说:“我觉得人活着挺没趣的。”
说完这话,他背对着秦鹿的方向,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头靠在门边,不知是看向路边长出来的小花儿,还是睡过去了。
怎样的人,才会觉得活着没意思?至少不是一心求活,为了能真正的活着,而想尽办法的人。
过了良川之后,秦鹿便听到了一些从燕京方向传来的消息,说是五日前,北漠那边八百里加急送来了最新的战况,北漠失了三座城池,聂将军的长子成了敌国的俘虏,那些人说要在阵前凌迟聂公子,逼聂将军反戈。
秦鹿没想到,连续了几个月的打仗,那些坐着船只漂洋过海而来的异国,居然能在北漠熬过一整个寒冬也没有退缩的迹象。
据说已经不止一个国家入了北漠地界,目前与聂将军打仗的,总共是三个国家,其中一个为北漠的部落,还可拉拢招揽,但另外两个却是铁了心地要攻入天赐王朝,直取燕京,似乎是想将富饶的天赐,瓜分干净。
这些战事,在秦鹿还没到燕京的时候,就又变了风向。
聂将军的长子死了。
说是聂将军死守城门,坚决不愿成为叛军,结果那些人当真在阵前凌迟了聂将军的长子,非但如此,他们还在一旁架了个火堆,将聂将军长子身上的肉,剐一片,烤一片,然后把烤好的肉放入米粥中,散给被攻下的三座城池中天赐百姓们吃。
长子被杀的全过程,聂将军都站在城墙上看着,据后来传入燕京的信中说,聂将军看得双目泣血,回来之后头发白了大半。
城池是被守住了,可聂将军膝下三个女儿皆已出嫁,就这一个儿子还未为聂家传宗接代,继承香火。
关于战前聂将军的事儿,秦鹿听了许多,一路上来不管是茶楼里头说书的,还是街巷中闲聊的乞丐,大家嘴里谈得都是这几个月,不折不挠,一直攻打天赐王朝北面的几个异国。
到了燕京,秦鹿几乎七天没好好歇过了,小孩儿倒还好,会驾马车,与秦鹿换了一段时间,梁妄也在外熬了两夜。
三人没从燕京里走,如今燕京城内人人自危,就连皇帝也不得不重视这场战役。
天赐王朝,原先被西齐称之为北迹,因为原来的北迹,也只是北漠中的一个较大的部落,他们在沙漠中生长,擅长舞刀弄枪,也擅长蛰伏,有毅力、如蛮牛,他们的身形比西齐人要健硕许多。
曾经的北迹,也是刀尖舔血,战无不胜,一连杀了二十三年才让西齐的王室一个不剩。
不过才短短一百多年的时间,便将北迹人养成了另一个西齐,住在深宫里的王孙贵胄们,恐怕早就忘了三日不吃不喝,还能嚼生肉,吞马血的祖先是如何生活的。
天赐王朝这几十年,扶的是文人,讲的是书道,在治国方面有一套,却疏于练兵统兵,多年前,万邦来朝,给足了天赐王朝盛世乾坤的面子,却让天赐王朝误以为普天之下皆臣子,没人敢反他。
如今那些多次来过天赐王朝的,觊觎天赐王朝中一切富饶物资的,统统将刀枪对准着天赐王朝的大门,几个月的战事,天赐王朝共损了五座城池,不知折去多少兵将,北漠那处的战事,还未有平息的迹象。
连续走了第九日,秦鹿与梁妄已经远远超过了燕京,距离北漠也只有一日左右的路程,途经盘沙镇,秦鹿实在有些受不住,就连小孩儿都和梁妄睡到同一个被窝里了,秦鹿将马车领入了盘沙镇中,打算先在这里睡一夜。
因为临近战事之地,盘沙镇内的人少了许多,除了原先就住在这儿的老人和孩子,就只有一些挣得战事银钱的商人,客栈里留下来的皆是老弱病残,走不动了,干脆也不想走了。
秦鹿选了一家看上去尚可的客栈,要了两间上房,想了想后,又给小孩儿单独要了一间,领着秦鹿将东西搬到房间里的人,也是个佝偻着背的老者。
他们到时,天已经很黑了,将近午夜,整条街上都没有半个人影,萧条到柳枝摆动都如同鬼手。
等秦鹿看好了房间,将梁妄那间打扫好了之后,才去马车处叫醒梁妄与小孩儿。
小孩儿起身的时候肉手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要秦鹿抱他下车,秦鹿顺手伸过去,结果被梁妄反拍在了手背上。
梁妄也才刚睡醒,眼睛半睁着,尽是不满,他瞪了小孩儿一眼,嫌弃地将人踹出了自己的被窝,而后抓着秦鹿的手,先一步出了马车。
小孩儿被梁妄踹了也不吵不闹,只是伸手揉着屁股,撇嘴说了句:“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与小孩儿争。”
梁妄下了马车,瞥他一眼,道:“你不知男女有别?怎么?使唤我的人还能上瘾呢?”
小孩儿坐在车头上,道:“我才多大啊,要分什么男女有别?”
“可你什么都懂,那便不行。”梁妄正准备转身走,又想起了什么,回头瞥了小孩儿一眼道:“你还敢与本王顶嘴,就睡马车里吧!”
等梁妄转过去了,小孩儿才对梁妄的背影做了个鬼脸,秦鹿将房门钥匙扔给了小孩儿,低头瞥了一眼自己被牵着的手,浅浅的笑着。
她跟在梁妄身后,道:“王爷,白衣那么点儿大的小鬼,你都吃他的醋呢?”
梁妄牵着秦鹿的手略微收紧了点儿,捏得她骨节都微微发疼了,才道:“什么叫吃醋?你是什么人?何必伺候他人,也无需对他人太好,反正他投胎转世了之后也不记得,倒不如将所有的好,都只给本王。”
“我给你,你记着吗?”秦鹿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