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冷笑,摇摇头。黑三在诊室里处理伤口,商稚言和谢朝则在门外翻找书包和口袋,但两人身上都没有一分钱。谢朝离家的时候根本没带钱,住在余乐家的这几天全靠余乐的零花钱支撑,而商稚言的零用钱到月底已经告罄,仅剩的十一块已经化作烤红薯,入了两人肚皮。
商稚言实在不好意思开口问舅舅借钱,最后只能给家里打电话求助。
等家人送钱过来的时候,商稚言和谢朝面对面呆站在走廊上。黑三的眉角有一处伤口需要消毒缝针,谢朝侧耳细听诊室的声音,但里头安静极了,黑三没哼哼,余乐舅舅也不说话。
抬头时他看见商稚言盯着自己。
“你为什么去帮他?”商稚言不解,“那根本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事情。”
“他是你表哥。”谢朝说,“你会不管他吗?”
商稚言咬着嘴唇。她不知道。黑三给她留下的旧印象很差很差,但他现在似乎变了。
“我觉得这是必须挺身而出的事情。”谢朝看着走廊顶部一只啪啪撞向灯管的飞蛾,“就像你必须为明仔找到一个记者一样。”
他语气平静,像在说一种再普通不过的日常。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药水的气味,商稚言看着仰头的谢朝,很久很久都没有移开眼神。谢朝个子高,脖子修长,他仰头盯视惨白的灯光,像一尊孤单固执的塑像。
半个小时后,张蕾来到了医院。黑三的清创缝合手术也正好完成,他脑袋缠着绷带,眉角贴了纱布,半裸的上身满是药膏的气味。商稚言看着他肩背上的伤,心里很难受:到了明天,这些伤就会成为阻碍黑三活动双手的淤青。
黑三并不知道他们联系了张蕾。张蕾经过走廊,狠狠瞪了一眼商稚言,便前往挂号处缴费。
她再回到急诊科,黑三已经在走廊上坐着休息了。他听见脚步声,抬头时才猛地看到张蕾。
商稚言和谢朝都没想到连那些持棍流氓都不怕的黑三,见了张蕾就像兔子见了老虎一样,整个人立刻打颤瑟缩,脑袋立刻低下去,一声不敢出。
“很有本事啊。”张蕾冷笑道,“我们张家很少出你这种有本事的人。刚放出来才多久,又打架惹事。你这么大人了,二十几岁了,为什么就不能学学好呢?”
黑三一张黑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耳朵都红了,手指交叉,紧紧绞着。
“我会还钱的。”他说。
“不必了,这一千几百我还出得起。”张蕾又瞪了商稚言一眼,“你以后是人上人还是地上虫,我都不管,我也管不了。但言言要是再牵扯进你的那些破事情里,我饶不了你。商稚言!走了!”
商稚言跟在张蕾身后离开,她只来得及给谢朝挥挥手。
回去的一路上张蕾都没吭声,但一回到家,她立刻爆发了。
“商稚言你今年几岁啊?你有没有脑子?你知不知道黑三是什么人?你忘记他当时用你来要挟我们给钱的事情了?那是绑架!是勒索!”张蕾砰地一声关上卷闸门,大声训斥,“他放出来就放出来,他是生是死跟你有什么关系!”
商稚言不敢顶嘴,商承志咚咚咚地从楼上跑下来,试图缓和气氛:“怎么了?”
张蕾吼道:“你给我站定!”
商稚言不敢多走一步。她原原本本地把今晚发生的事情说出来,本以为张蕾会消气,但没想到她愈发震怒。
“谢朝是吧!谢朝!”她砰砰地捶着桌子,“这种人你以后也不许来往了!根本不懂得轻重!那是什么情况,是你们这些小孩子能插手的吗!”
“我们不是小孩子了!”商稚言忽然反驳,“妈妈,今晚被打的是黑三,就算不是黑三,我和谢朝看到路上出现这种情况,我们也不可能掉头走!”
“那就报警!要你们小孩去出什么头!”张蕾提高了声音,“商稚言,你到底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阶段,你的第一任务是什么!你的学习搞上来了吗?你要是再这样混下去,以后就跟黑三一样,做不入流的工作,一世人就这样了……”
“不会的不会的,”商承志连忙打断了张蕾的话,“我们言言进步了,每次月考都进步。这是余乐和谢朝的功劳嘛。”
“不要提谢朝!他比余乐更不靠谱!”张蕾这时发现商稚言眼圈红了,“你又哭什么?一说你就哭,是有多娇气!”
“你不要这样讲我的朋友!”商稚言忍着眼泪,“反正我做什么都不对,我就算进步了你也看不到,在你心里我什么都做不好!”
“我说错了吗?你吵什么?你跟黑三混一块儿你还有道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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