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氏目露轻蔑,道:“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本事,连自己的心思都藏不住的小娃娃,凭着一点儿小聪明,就想翻身做凤凰?光有满腹经纶有何用?我照样能让你憋在肚子里,吐都吐不出来。”
谢惊澜目光一滞。
“我原先还想装装母慈子孝,毕竟姓戴的那个老头儿有些威势,不好对付。但是我一看见你,就想起那个狐媚子。”萧氏盯着谢惊澜,目光冷得刺骨,“你长得太像她了。”
谢惊澜还是没能忍住,带着怒意道:“男人三妻四妾乃是常事,夫人未免也太善妒了些。”
“善妒?”萧氏皮笑肉不笑,“我出身江左世族,世世代代在朝为官,我的父亲官至都察院左都御史,谢秉风那个窝囊废如果没有我,连六品的芝麻官都捞不到!你们男人,个个花言巧语,没一个好东西,我信了你那个窝囊爹的山盟海誓,才下嫁到谢家,可我不过怀胎十月,他就勾上了你娘!”
“那也是爹的错,夫人何必针对我?”
萧氏低头拨了拨指甲,脸上的笑带了些嘲讽:“谁让我没法子收拾谢秉风呢?我与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是你这个小毛孩子,我还是有办法的。”
她脸上的嘲讽愈加浓厚,只是不知道是嘲讽谢惊澜,还是嘲讽她自己。
谢惊澜:“你……”
“从前我心善,好饭好菜地养着你,一根没人要的野草罢了,翻不起什么大浪。谁承想你竟然敢觊觎我儿之物,偷书偷学不成,竟然大闹望青阁,把本属于我儿的位子给抢了。你自己上来找死,就由不得我了。”
夏侯潋不怕死地开声:“大夫人,你儿子那熊样你心里没点儿数?那日若非惊澜少爷参加作答,恐怕谢氏子弟一个也入不了戴先生的眼。”
萧氏眯眼望向夏侯潋,斥道:“哪来的野崽子,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来人,杖打二十大板!”
两个嬷嬷走过来,一左一右把夏侯潋搬到长凳上。夏侯潋两脚乱蹬,在长凳上拱来拱去,像一条砧板上将要被剁成片却宁死不屈的鱼。两个嬷嬷的手跟铁钳子似的,死死地按住他的肩膀,两腿最终也被捉住,夏侯潋这条宁死不屈瞎扑腾的鱼还是成了任人宰割的死鱼。
第一根板子落下,夏侯潋大腿上的皮肉像要撕裂一般,撕心裂肺地疼。
他彻底丢了本来就没有多少的矜持和脸面,气沉丹田,嘴一张,歇斯底里地哭嚎起来,他拿出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哭爹喊娘的本领,又使出了跟着山上村姑唱山歌吊嗓子的工夫,这一嚎像几千只猪同时被杀,嚎到高处终于不负众望地破了音。
萧氏有头疼的旧疾,听了夏侯潋亮嗓子,差点没厥过去。
谢惊澜以为夏侯潋真的撑不住了,扑到夏侯潋身上叫道:“别打了!别打了!他受不住了!夫人,你要我学什么规矩我都学!你别打了!”
萧氏头昏脑胀地让嬷嬷退下,喝了好几口茶头疼才好些。
夏侯潋精疲力尽地趴在长凳上,屁股上不怎么疼,嗓子倒是烧得难受。
不能硬来,只能曲线救国,夏侯潋仰着脖子说道:“夫人,惊澜少爷虽然不是您亲生的,但若他有朝一日金榜题名,衣锦还乡,长脸的不光是他自己,还是整个谢氏!怎么说您也是惊澜少爷的嫡母,若少爷一人有损,您不会俱损,但少爷若有幸攀蟾折桂,您必定俱荣!”
“年纪不大,倒是牙尖嘴利!”萧氏没有丝毫触动,脸上仍是不变的冷笑,“你给我记住了,就算谢氏要兴,也要是我的儿子惊涛惊潭振兴谢家,断轮不到谢惊澜这个野种!”
谢惊澜的眸光一点点地暗下去,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萧氏重新拿腔拿调起来:“不过,惊澜,你现在身份确是不同寻常了,你是人家戴老先生的弟子,我等闲拿捏你不得。只是戴先生乃当世大儒,你若是不懂规矩,岂非丢了我谢家的颜面?人家也会说我这个当嫡母的没好好管教。今天暂且学怎么‘跪’,改日再教你别的。”
萧氏使了一个眼色,她旁边的两个嬷嬷站出来,把谢惊澜架到雪地里,一个嬷嬷踢在谢惊澜的膝盖窝上,谢惊澜闷哼一声跪了下去。
夏侯潋大惊失色:“你们干什么!”
嬷嬷把夏侯潋拎起来,按在谢惊澜边上,夏侯潋奋力挣扎,可这的每个嬷嬷的力气似乎都大得吓人,那双滚烫的大掌按在他的肩膀上,仿佛泰山压顶。
夏侯潋咬牙切齿,这一屋子都是老巫婆!
嬷嬷扯着粗哑的嗓子开口:“跪,讲究腰杆挺直,两肩平齐,不可佝偻,手贴在裤缝上,不许放在别处,”夏侯潋坐在小腿上,嬷嬷踢了一脚夏侯潋,把他直接踹到雪里吃了一嘴冰凉的雪泥,“屁股更不许坐在腿上,给我跪好!”
干他娘的!夏侯潋简直气得要爆炸,恨不得跳起来和这两个老不死的死磕。
逃过了板子逃不过罚跪,这老巫婆是打定主意要整治他们俩。
萧氏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俩,那眼神仿佛在看两只蝼蚁,轻慢又冰冷。
“跪满一个时辰你们就能走了,但是……”萧氏吹了吹指甲,漫不经心地说道,“如果嬷嬷发现你们姿势错了,错一次,加一个时辰。”
萧氏进了屋,留下两个嬷嬷坐在廊下看守夏侯潋二人。
夏侯潋才跪了一盏茶的功夫,两个膝盖就又酸又疼,腰也酸得厉害,更不必说天已经擦黑,寒风越发凶猛起来,吹得他面庞冰凉,简直要失去知觉。扭头看谢惊澜,他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低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