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笑语闻言,眼睫一垂,不言不语。
良久后,她小叹一声,道:“你如今会这般想我,我也是没料到。”
苏婉婉愣了一下,她看一眼那食盒,再看看门扉外的姐妹,眼眶里涌出一片泪来。她死死抓着门扉,喃喃道:“唐笑语,我当真是不明白,你如何知晓了这桩局,如何提前绣好那方手帕,如何害我变成这副模样……?便是输,我也想输个明白。”
唐笑语的眉心微微蹙起,心底是数不尽的哀伤。
“我从不知悉你做了什么局,也未想着去谋害你。”唐笑语低头,慢慢道,“开了春,便是你的生辰。那方手帕,本是我绣了给你的生辰礼物。梅花高洁,与你相似,我便绣了冰梅傲雪的纹样。我识字不久,便找沈大人一道磋磨合计,好不容易才磨出一首藏了你名字的诗,俱是绣在了那方手帕上。若无今日这事发生,我本会将它在开春时赠予你,做生辰之礼。谁料想,竟被英嬷嬷盗走。”
雪慢慢落,门扉内外,一片寂静。苏婉婉呆呆张着口,泪珠自面颊滚落。
“笑笑……”
唐笑语将那食盒往里推了推,提起灯笼,重张了伞,朝外走去。她沿着脚印走了许久,忽然听得那门扉后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唐笑语蹙眉,加快脚步,将那片门扉抛却在身后。
越走,她的心绪便越空芜。
隐隐约约的,她便回忆起苏婉婉旧时的一颦一笑来。
苏婉婉擅琴,但刚来水莲院的时候,手指也粗笨,总伺弄不好那几条琴弦。不过,唐笑语比她更粗笨。两个丫头成日里被师傅训斥,要跪地也是一起跪。两人没日没夜地练习,这才有了后来名动江州的两朵艳殊。
“笑笑,水莲院的姑娘虽不卖身,可旁人都说这儿的姑娘,便和扬州瘦马是一样的玩意儿,专作大户人家的妾。——可是,我不想做妾。”
“扬州瘦马是什么?”
“哎呀……总之,我不想做妾。笑笑也不想做个妾吧?”
那时苏婉婉十四岁,两眼还亮,文静的笑靥如幽兰似的。她望着天上星子,小声道:“若有可能,我亦想摆脱贱籍,做个有头有脸、权势在手的尊贵夫人。”
曾经清幽婉转的少女,好似依旧在唐笑语的回忆里闪闪的发着招摇的光。可如今,那少时的姊妹友人,便要彻底离去了,多少有些不好受。
她走回齐园,老远,就看见门口站着一个人。
是霍景。
天怪冷的,他只披着一件外袍,闲闲站在门前,像是在候着烹茶煮酒的访客。瞧见唐笑语回来了,他才道:“怎么哭了?”
唐笑语微怔,抹一抹泪珠子,道:“还以为是雪下的大了。”
“你与那苏氏感情不错?”
唐笑语点点头,又摇摇头,小声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从苏婉婉出口污蔑她与小厮通奸的那一刻起,唐笑语便不再将她视作姐妹了。
“天冷,王爷还是进屋吧。”她将灯笼朝前一指,想要给霍景引路。
谁知,他却突然从后面拥住了她。
灯笼坠落在地,无人护着芯火。雪风一吹,那灯笼光便熄灭了。
霍景将她搂在怀里,低声道:“世事无常,无人能永以为伴。便是至亲,也有疏别之时。她自作孽,犯了大错,王府留不得她,你不必哀怜。”
唐笑语在他怀里,木木地点了点头。
“若想哭,那就不必忍着。”霍景道。
她小声道:“倒也不是想哭……”
难得的,她没有抗拒霍景的拥抱,而是慢慢将头埋入了他的怀中。
“唉。王爷,我也说不清呀。”
作者有话要说: 王爷:吃我趁虚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