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先帝亡故,因为鲁王继位,因为卓氏跟赵贵妃一起死了,您觉得是魏贵太妃干的,魏贵太妃觉得是您干的。”
太后觉得她已经模糊的眼睛此刻竟然从六斤脸上看见了骄傲,“是你!是你!”
太后一瞬间明白了,只有他能动手,只有他有能力动手,只有他——
“圣旨是假的!圣旨是真的!”
前后矛盾的两句话,六斤却听了个分明,头一个圣旨是假的,是说鲁王继位的那圣旨是假的,后一个圣旨是真的,是说摆在桌上的那圣旨是真的。
“这两份圣旨都是假的。”六斤摇了摇头,叹道:“娘娘,奴婢觉得您应该再大胆一点,比方想一想……先帝是怎么死的,卓氏是怎么死的,赵贵妃又是怎么死的。”
太后惊恐的看着他,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证明这三件事情里头都有他的出手,太后彻底的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去多久,太后又醒了过来,她觉得浑身都在发烫,她闻见鲜血的腥气,却又在尝到了老山参的味道,舌下的触感——
“娘娘再坚持一下。”六斤道,“奴婢话还没说完呢。”
六斤有点惋惜看着已经开始七窍流血的太后。“不过看您这样子,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奴婢长话短说。”
“您是不是觉得奴婢已经是靖王爷心腹了,又已经当上了司礼监的大太监,去帮鲁王很是匪夷所思?”
“奴婢跟鲁王的确没什么交情,不过鲁王是个好皇帝,他心系百姓,公正廉明——”
“别着急,马上就说到了。”六斤笑了笑,“上头那些当然不是奴婢害死皇帝,扶持鲁王登基的原因。”
“奴婢愿意扶持鲁王的原因只有一个。”
六斤低下了头,换了个腔调,他原本话语里的岭南腔调一点都不剩,变成了完完全全的官话。
“奴婢其实是隐藏身份进宫的,奴婢今年还没到二十,奴婢也不是岭南人,奴婢记得自己叫什么姓什么。”
“唉……”他长叹一声,“奴婢投靠靖王府,站稳脚跟实在是不容易。”
他凑到了太后面前,“您看我这张脸熟不熟悉?”
六斤一边说一边伸手在太后眼前晃了晃,“已经看不见了啊。”
不过看她的样子,虽然看不见,应该是能听得见的。
“奴婢进靖王府之前,流浪了两个月,自己动手当了太监,身上只有十两银子,是当了一根金钗换的……那个冬天可是真冷,不过奴婢后来又把那钗赎了回来。”
他从袖口里掏出一跟蝴蝶样式的金钗,在太后面前又晃了晃,那钗已经不复光泽,却一直被好好保存着。
太后的喘息声越发的急切,也越发的虚弱了。
“当太监之前,奴婢有父亲有母亲,还有祖父,还有个哥哥。”
“奴婢一家子是正月初三死的。”
“在那之前,小年夜的时候,姑母打趣儿我,说我年纪到了,问我想不想跟她小姑子的女儿定亲。”
“这位表妹我见过好几次了。”
“她姓许,闺名元姝。”
“娘娘,我姓柳,柳监正的柳。”
太后猛地弹了起来,她大笑两声,死死盯着六斤。
太后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清醒……只怕是回光返照——随着这四个字儿在脑海里浮现,太后一阵的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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