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进了茶楼许久,桑榆都没能缓过来,仍旧觉着有些恍惚。
她自问也算是个处变不惊的人,但摊上这事,真是半点想法都没有,也难为南云竟然还能冷静下来。
至于同她一起等候在楼下的白芷,已经着急得快要原地打转了,压根不知道回去之后该怎么跟萧元景交代。
“你也别着急了,”桑榆看出她的心思来,叹了口气劝道,“有阿云在,必定不会让宁王殿下责罚你的。”
南云对身边的人一向很好,这点桑榆还是有把握的。
但白芷神情却未见缓和,仍旧是愁容满面的,忧心道:“娘娘的性子向来软,若是招架不住可怎么办……”
“这倒不必担心,”桑榆撑着腮,慢悠悠地说道,“她平时是一个样,可真拿定了主意,就是另一个样,犟起来可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的。”
白芷欲言又止,桑榆添了杯茶,叹道:“且等着吧。”
就方才那个情形来看,南云是铁了心,不可能认伯恩侯这个父亲的。
桑榆想了想姜家伯父在时的模样,冷笑了声,也不怪南云不肯认,两相对比之下,实在是差了太多。
的确是天壤之别。
南云端坐在那里,抬眼打量着自己这位生父,晃了晃神,不由得想起姜家养父来。
姜父是个很温和的人,有真才实学,平生最喜欢的就是因材施教,将学问都传授给自己的学生。
南云是他的女儿,也算是他的弟子。
通身的学问,喜爱的字、画,乃至略通一二的琴、棋都是从他那里学来的,更珍贵的则是为人处世的道理。
少时被父亲娇惯着,不知世上多坎坷,无畏无惧的;犯了错的时候,也会被父亲按着教导,一点点地掰正回来;受了欺负的时候,转头回家个状,父亲就会百般安慰,而后替她讨公道。
直至今日,南云都记得当初他说,“你总会寻着个人,将你视作珍宝,不叫你受半点委屈的”。
在萧元景出现之前,一直都是父亲将她护得周全。
南云的性情随他,与人为善,温柔却不失坚定,不会主动去招惹麻烦,但是触及底线的事情又绝对不会妥协。
可以说,若没有他,也就没有如今的姜南云。
哪怕后来知晓他并非完人,也曾犯过错,南云仍旧敬爱着他这个人,未曾消磨半点。
虽然一直因着出身被人看低,但自始至终,南云从来没有半分嫌弃,更不后悔生在姜家。先前徐知音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时候,她也只觉得可笑。
没想到到头来,她竟然要面对伯恩侯这么个父亲——
一个曾经背信负心,十余年来从未出现过的男人。
南云面无表情看着他,能从他脸上看出三分与自己的相仿来,但却并没有丝毫感伤触动,满心尽是不耐。
相较之下,伯恩侯就显得很是动容了,他盯着南云的脸,可目光却并未落到实处,更像是想要通过面前这个人回忆起什么一样。
南云看出他的执念来,目光落在他斑白鬓发,只觉着可怜又可笑的。
“侯爷方才说有话想同我讲,如今再无旁人,只管说就是。”南云冷声道,“我只希望今日之后,侯爷能就此收手,不要再遣人监视我。”
伯恩侯眼皮一颤,对她这话避而不答,好声好气道:“阿云,宁王可曾将事情都尽数告知于你?”
听到“阿云”这个称呼时,南云不由得皱起眉来,但又懒的就这么个称呼同他撕扯,只压下了心中的不适,点了点头。
“当年之事,的确是我对不住你娘。”伯恩侯怅然道,“我那时优柔寡断,又懦弱至极,使她失望之极离开了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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