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梨儿不傻,这三个月北燕帝迟迟不肯退兵回国,她心里不是没有怨他,她从来也不喜欢北燕帝到外面去打仗,她一直很不理解为什么一定要统一四国,统一没有错,错的是统一的过程,这背后是这么多百姓的颠沛流离和无家可归。
可北燕帝说,那是他的梦想,人生而志远,他不想安享一生,他要的不是荣耀也不是富贵,甚至是权利,这些他早就拥有了。
他要的,是证明自己,别人不能做的东西,他偏要去做,他要无止境的挑战一切不可能,他要刺激和冒险的人生。
长孙梨儿是女孩子家,不懂这些,心里不甚认同,可也阻拦无力,当初她被前夫卖去窑子,是北燕帝救了她,这份恩情她不会忘,所以无论他做什么,她会选择站在他的背后,每当他累了回来,她就钻进他怀里给他温暖。
而今一场天灾,似乎毁灭了男人所有的幻想,长孙梨儿静静地看着他,听着耳边嗖嗖的利箭声,她红润的小唇蠕动,对男人说:“我会。”
“咈!”载马车的马儿其中一匹被箭射中,两只前蹄抬高惊吓尖叫,拉马车的马夫早被射杀落马,北燕帝扣过长孙梨儿的脑袋吻了吻她,迅速钻出马车,亲自驾马。
长孙梨儿受马车颠簸跌落到长凳下,眼前正好划过两只长箭穿过马车车帘,朝北燕帝后背射去,长孙梨儿瞳孔猛缩,正准备叫“小心”,就见北燕帝灵活地一侧身,顺利躲过那两只箭。
紧追在后面的沈巨眯目,命令停止放箭,他冷冷地说:“朕要抓活的。”
马车奔至一座断崖边,已无路可逃,北燕帝黑沉着脸,不得不勒停马儿。
长孙梨儿呕吐一阵,晕晕乎乎地从马车里钻出来。
北燕帝跳马儿,将长孙梨儿抱下马车,护到自己身后,眼前围堵来一队兵马,为首的黑袍男人看他们,像看网兜的猎物。
长孙梨儿缩躲在北燕帝身后,小手紧紧揪住北燕帝的衣角,怯怯地探出头去看了看前面那密密麻麻一大群身着东周国装束的人。
北燕国士兵的战服是裎亮耀眼的金黄色烈阳纹铠甲,而东周国的战服是压抑无味的黑鱼鳞玄青色铁铠,放眼望去,黑乎乎一片,为首的是一个头戴铁盔,一身墨鳞铠甲罩身的黑袍男人,男人脸色冷得怕人,仿若择人而噬的猛兽。
触及男人阴冷的视线,长孙梨儿吓得把头缩回去,将北燕帝的衣褥攥得更紧,指尖发白。
前方虎视眈眈,后面是百丈深的悬崖,长孙梨儿只是后退了一步,随即有落石滚落山崖,她吓得连忙贴紧北燕帝。
“独孤竑,滋味如何?”沈巨发出一声轻哂,玩味地盯着曾经不可一世、想要攻破他人山河,而今却沦落他马下寒风颤栗的北燕帝王。
北燕帝看也不看沈巨一眼,面无表情地抽出腰间的配剑,将长孙梨儿牵至右手,左手持剑,“废话这么多做什么。”
沈巨敛眸,声音冷恻寒啸,“给朕活捉他,朕要当着东周子民的面,斩下他的头颅。”
男人身后的几百兵将瞬间朝北燕帝涌去,北燕帝将长孙梨儿揽进怀里,边护着她,边持剑与密密麻麻朝他涌过来的士兵战斗。
鲜血溅到长孙梨儿身上,是热的,北燕帝搂着她的手却是冰冷的,她看着冲过来的士兵一个个倒在北燕帝脚下,一个个被北燕帝打下悬崖,心里的惧意凝固住,她闭上眼睛,紧紧搂住北燕帝的脖子,什么也不去想。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那刀光剑影还未结束,抱着她的男人突然将她松开,她睁开眼,看见男人夺下一个士兵的战马,男人骑在马上,盯着她说:“等我!”
随之是马儿的嘶鸣划破长空,长孙梨儿看见北燕帝骑着马不顾一切地朝对面那座悬崖狂奔过去。
马儿和马上握着血淋淋利剑的白衣男人在两座悬崖中间的上空划过刺眼的弧线,众人瞪大眼睛看着,无法理解北燕帝的疯狂一举。
可等下一刹,北燕帝身下的马儿坠落悬崖,而北燕帝跟着坠落下去之际却手脚灵活地抓住一根树藤奋力一跳,跳进那面悬崖中间一个山洞里得以逃生时,众人惊震,无法接受。
那一刻,长孙梨儿来不及去感受北燕帝倏然扔下她自己逃走的心理落差,只是水眸一亮,为北燕帝感到高兴,并落下为他突然骑马奔向悬崖的疯狂举动而紧张担忧的心。
只是等她回头,是黑压压一群如猛虎一般可怕又凶恶的陌生男人。
男人们盯着她。
长孙梨儿脸色惨白,朝后退去。
她转过身,正想跳下悬崖,脑海闪过北燕帝逃走时对她说的那两个字——“等我。”
长孙梨儿还那么年轻,她不想死,很不想死,北燕帝也还活着,已经成功逃走了不是吗?她从十四岁就被北燕帝宠着,她从未见过这么厉害的男人,北燕帝在她心中是神一样的存在,只要他还活着,他一定能想到办法来救她的。
看着那深冥幽暗的崖底,长孙梨儿心惊肉跳,最终咬紧牙绑,她颤着身子从崖边退开。
可身后那一大群敌国恶兽,也让她头皮发麻。
“他娘的竟然给他逃了!”
“哼,没想到北燕帝是这种德性,扔下女人逃走算什么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