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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想象大晋皇宫之中守卫最森严的宫殿燃起大火的震撼场面,一簇一簇的火苗比刀剑更锋利骇人,瞬间从廊头飞蹿到廊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金晟宫中数个殿宇团团围住,宫人们乱做一团,被火焰困中,喊破喉咙向外求救,外面的宫人杠来一只只水桶,可一桶水泼下去即刻就被那膨胀的大火吞噬,还因此加大了红火的气焰。
房梁坍塌,惊慌声交错,流云和马菊花护着曲柚拼命朝外跑,一根火柱却颓然砸落挡住她们的去路。
马菊花红了眼,白牙一呲,“啊”了一声,立马撸了袖子将曲柚薄痩的小身子抱起来,对流云吼:“往左边跑,憋气,然后跳进那口井里!!”
生死存亡之中,流云也来不及去细想马菊花这个法子可不可行,最先冲到院中那口井边,费力将井上的井盖抽开。
马菊花抱着曲柚奔过去,对曲柚吼了一句“憋气”,让流云固定住辘轳上面的绳子,将水桶塞进曲柚怀里,然后立马将曲柚往井里丢,“娘娘,抱紧水桶!”
“扑咚”一声,曲柚坠进那深不见底的水井中,冰凉的水将她全身包裹,弥留之际顺着马菊花吼出的那句话,小手竭力地收紧,将马菊花塞给她水桶抱紧。
眼见着那口小小的、能看见天空白云以及熊熊燃绕大火的井口被马菊花红着眼睛盖住。
曲柚小脸变得扭曲,几乎是喊哑了声音,“你们也跳下来。”
然而话音瞬间被闷在井盖下面,视线变得漆黑一片,只有井盖压住水桶绳索的那处小隙透出刺眼的亮光,耳边只有身子沉浮的水花声,再也听不见外面的声音。
脑海不自禁浮出流云和马菊花葬身火海的画面,曲柚近乎神经崩溃,她攥紧水桶的绳索,奋力用小脚蹬住井边的石壁,竭力往上攀爬。
不知道费了多少劲才堪堪爬出半截水面,脚一滑又扑通掉进水里,手中的水桶也掉了出去,曲柚不会游泳,在水里挣扎着想要去抓回水桶,却已经来不及,脑袋整个浸进水中,一下子可怕的窒息感将她包裹,耳边空荡,可双手还在拼命地想要抓住什么。
死亡的气息逼近,曲柚渐渐放弃挣扎,只觉得这种感觉极致地似曾相似,一幕幕跨越时空的画面涌进脑海……
那是一个白雪皑皑的冬日,北燕多个城池突发地震,北燕帝的小宠妃长孙梨儿被宫人们驱车护送至一个平稳无震的小城避难。
不知道在这个小城住了多久,一日,长孙梨儿正蹲在地上盯着一个小摊上的老大爷造糖人,倏忽一个白衣男人冲过来抱住她,那是北燕帝。
长孙梨儿从北燕帝怀里钻出脑袋,对他笑弯了唇,“红红不是在大晋打仗吗?怎么回来了?”
北燕帝名叫独孤竑,竑字与“红”字同音,长孙梨儿觉得好玩,就喜欢叫他“红红”。
北燕帝眼窝乌黑,像是连着好几夜没有睡过,他说:“担心你。”
实则,是天灾将他逼回来。
两年前,北燕攻下大晋,后又攻下西元,一直到半年前,北燕将目标对准东周。
北燕兵在北燕帝的亲自带领下长驱直入东周的首京汴城,凶狠又蛮横,东周国体弱多病的淮因王都亲自出城迎战,却被北燕帝一只毒箭一击即中,当场昏迷,逼得早奔赴边境对抗外敌的东周帝折返回城,与北燕帝负隅顽抗。
却不想,胜利在即,北燕数座城池突发地震,一个繁荣昌盛的霸王帝国一夕之间变得哀嚎遍野,民不聊生,驻守在北燕的士兵们迅速加紧救援被震伤的百姓,战在东周国边境的不少士兵心念亲人的安危,军心涣散,有大胆者忍受不住直接跑回北燕寻救自己的亲人,也有不少将士请求北燕帝退兵,先救北燕百姓要紧,过了这一劫再重新攻打东周也不迟。
北燕帝不肯放弃眼前即将入囊的胜利,在将士提到他的小宠妃长孙梨儿或许也被困在震中时,他也眼睛都没眨一下,命令众军继续攻城,定要斩下东周帝的首级方可罢休。
众军不敢违抗,可是东周帝机敏异常,也不是他们想立即攻下就能攻下的,东周的首都汴城已然水生火热,可东周帝誓死捍卫,一场仗打下来,足足毫了三个月,因为北燕突发地震,国中自身已经乱做一团,便不能及时运来粮饷,士兵数量也补给不足,北燕帝和自己带的几万大军靠烧杀抢掠东周百姓得来的粮食也渐趋空荡,最后自己熬不住,气喘之下,只能退兵回国。
东周帝趁机反击,竟从被动的一方变成主导的一方。
不回国不知道,回了国,看着满地疮痍,北燕帝才明白自己犯了一个大错。
他不该不顾自己的百姓和女人,一心妄想统一云莱。
还好他的女人没事,可他却因为一场天灾输了人生。
难道,是他错了吗?是他的剑染满了鲜血,是他的心被欲望吞噬,所以老天爷在惩罚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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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红,咱们有半年没见了吧?”长孙梨儿被北燕帝牵上马车,蹭到他怀里搂住他的脖子说。
北燕帝脸色灰沉,双目全是血丝,心情盘雾,他没有应长孙梨儿的话,朱唇微颤地捏过长孙梨儿粉嫩的下颌,对她问:“如果朕一无所有,你还会跟着朕吗?”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马车的车尾已经追来一队兵马。
那队兵马中,为首的黑袍男人满颜阴鸷,冷冷地睨着马车,低喝一声:“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