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爷。”
周府里的下人看到今年前来主持家族祠堂洒扫的人换成了大少爷周围,无不心知肚明,所以一个个格外恭谨、格外小心翼翼。尤其是府中的老人都清楚,只有家主和内定的下一任家主才有资格负责主持祠堂洒扫及祭拜等相关事宜。
虽然看起来周围一脸的肃穆,可内心深处早就乐坏了。身为周府大少爷,自然比下人更清楚府中的规矩。若不是父亲周典已经把自己内定为下一任接班人,是肯定不会当着众人的面宣布今年由自己前来主持家族祠堂的洒扫及明天——也就是大年三十整个周氏家族的祭拜事宜的。特别是,今年还是夏城周氏家族的三百年大祭。
一想到与自己暗中争斗了十数年的二弟周毅、三弟周亮当时脸上不甘和绝望的表情,周围就难以控制地翘起了嘴角。
“每个人都打起精神来。”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喜悦和激动,周围环视一眼躬身侍立于祠堂门前两侧的六位下人,用尽量低沉而略带威严的语气说道“今年是周府三百年大祭,每个人都要拿出十二分小心,绝不允许出现半点纰漏。”
“是,大少爷。”
随即周围转头吩咐陪他一起过来的,年近七旬的管家周瑞说“周叔,开始吧。”
“是,大少爷。”周瑞躬身答道。随即由周围身后上前两步对祠堂门前,每人左手拎一只小水桶,右手胳膊上搭一条干净白毛巾的六人说道“各位都是府中老人,对府里的规矩都很清楚,特别今年是大少爷第一次主持祠堂祭扫的事宜,该怎么做,我想不用我多说你们心里都明白。”
“请大少爷、周叔放心,我们知道该怎么做。”
“那就好。”周瑞点点头道“任一凡留下,其他人与往年一样,各司其事去吧。”
十六岁高中毕业后进府,今年二十二岁的任一凡尽管是第一次被派到洒扫祠堂的队伍中来,但六年的时间足以让他弄清楚周府上上下下的所有规矩和门道了。
于是,管家的话音刚落,任一凡便十分恭谨地上前半步,转身正对着周围大少爷微微垂下头,低声却又十分清晰地答了一声“是。”
对于眼前这个仅比自己小十来岁的年轻人的细微表现,周围是看在眼里欢喜在心里。虽然之前也对任一凡的印象不错,可从来没像今天这样满意过。
“跟我来吧。”
眼看着一身深色唐装的大少爷周围迈步从自己面前走过,即将进入祠堂正殿,任一凡侧头看了一眼管家周瑞,见对方微微点了下头,这才左手拎着水桶,右手臂上搭着毛巾抬脚跟了上去。
在周府一直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除家主之外主持祠堂祭扫的,如不犯大错必定是下一任家主。而协助家主清理周族开门立户老祖宗周水牌位的,不出意外将是下一任管家。
换句话说就是,夏城周族老祖宗周水的牌位只能由家主,或内定的下一任家主,在管家或管家的继任者的协助下才有资格清理。
若是平时,万一腊月二十九这天家主有事不能脱身,偶尔也有管家私下代为清理的时候。但是,像今天恰逢周族三百年大祭的日子,是绝不可能马虎,一切都要严格按规矩办事的。
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眼看老管家周瑞年事已高,不知还要再过几年或者十几年才能真正坐上家主之位的周围,当然要提前选好管家的接班人。
对此心知肚明的任一凡是既感激又有些小小的激动。
但是,让他最为激动的并不在于此。
而在于,今天一早第一次来到坐落于夏城西北栖凤山半山坡上,被夏城人称为“半山别墅”的周府东跨院的祠堂门前时,由紧闭的祠堂正殿内传出的一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亲切感。
即便是一向头脑灵活的任一凡,一时间也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这个阴森森的,若没有特殊情况每年只打开三次,里面供奉着周族三百年来故去之人牌位的祠堂中,有什么东西会让自己产生自内心的熟悉和亲切之感?
任一凡可不相信这是自己的幻觉。
因为这种感觉实在是太清晰了。特别是当他跟在大少爷周围身后亦步亦趋来到正殿正中位置——周族老祖宗周水的牌位前时,任一凡甚至有一种想要把那“黑底金字”,尺半左右的牌位抱到怀里的冲动。
照老规矩,周围先是双膝跪倒在摆放牌位的神案前的拜毡上,行完三拜九叩的大礼后,缓慢而又恭谨地起身,弯腰伸双手捧起老祖宗周水的牌位,象征性地用衣袖揩拭一二,随即将牌位递给侍立于自己身体右后侧的任一凡,接下来他只要监督任一凡完成老祖宗牌位的清理工作即可。
透着浓浓的熟悉和亲切感的牌位终于到手,任一凡甚至有些手抖。这种感觉就像是小时候自己异常喜欢、以至于行走坐卧都要带在身上的一个物件,突然消失不见了许久,终于有一天再次见到时的心情有些类似。但,远没有今天的感觉强烈。
由于一直在周围的监视下,任一凡根本无法去探究被自己抱在怀里的牌位究竟是如何带给自己如此强烈的熟悉及亲切之感的。只能小心翼翼地用手中沾湿了的新毛巾仔细地擦拭着,高不过35至38厘米,宽16至18厘米,厚5厘米左右的牌位正面、背面、棱,最后是底座。
正当任一凡用左手高高举起牌位至自己额前,能够看到底座底面的高度时,蓦然现底面正中竟然有一个明显是镶嵌进去的正方形补芯。
有“藏”?!
所谓“藏”,任一凡还是懂一点的。因为自己胸前就挂着一座小小的,叫不上是什么佛的佛像。尽管佛像仅有大拇指大小,但是佛像底座上同样有一个极小的补芯。听懂行的人解释,那叫“藏”。即佛像雕刻成型时,人为放到佛像内部的,或金银,或字帛等类似的物件。从未被打开过的,称之为“原藏”。往往在文物交易时,具有“原藏”的最为值钱。
仔细看手中牌位的补芯与底座浑然一体,隐约间漆黑的底色中似乎还透出些暗红色的图案。凭直觉,任一凡认定这应该是“原藏”。而那透露出来的暗红色图案极有可能是某种符箓,毕竟古人信奉那些。
难道那种来自手中牌位的熟悉、亲切之感就来自其中的“藏”?
当任一凡抬右手用毛巾擦拭底座底面,偷偷伸食指触摸了一下那块小小的补芯时,来自指间的感觉竟然让他的心跳瞬间加快,整个心脏似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似的。
至此,任一凡不再怀疑自己的判断——那股熟悉而又亲切的感觉定是来自牌位的“藏”。
噗通,哐当——!
“怎么回事?!”
正当任一凡激动不已,却苦于在大少爷周围的监视下不敢有所动作时,祠堂东边侧殿突然传来连串的,似乎是什么东西摔落的声响。只见周围喝问一声后,随即抬脚离开了正殿。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任一凡急忙把牌位底座凑到眼前,经过仔细而又快地观察现,补芯与底座严丝合缝,毫无间隙可寻。
怎么办?
这时的任一凡已经被那股越来越强烈的熟悉和亲切之感彻底左右。干脆把右手中的毛巾搭到肩头上,整个右手伸到底座的补芯上,五根手指轮番尝试能否用蛮力把补芯抠下来。可是补芯与底座毫无间隙,无论任一凡怎么努力都无从下手。
抠不下来,能不能把补芯整个推进去呢?
此时的任一凡已经彻底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职责,更遑论把周氏家族老祖宗周水的牌位一旦弄坏了的后果。
先是用大拇指尝试把补芯摁进去,没有成功。
继而是五根手指一起用力,还是不行。
干脆,任一凡把整个手掌贴到补芯上,五指抓住牌位底座四沿,掌心上凸……还不等任一凡力,就感觉一股火辣辣的滋味透掌而入,不过转念间已到达了手腕处。
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任一凡右手下意识用力一振就想要抽回。可让他惊讶的是,牌位底座似乎与手掌长到了一起。即便任一凡松开抓着牌位上部的左手,用力挥动已经垂下的右手,都无法把牌位甩掉。尤其是,那股来自牌位的透掌而入的火辣辣滋味依然在继续,甚至正在沿着手臂向躯干传来……
“你在干什么?!”
就在这时,耳畔突然传来大少爷周围的怒喝,瞬间回归现实的任一凡马上意识到,自己闯下大祸了!
喜欢浮世潜龙请大家收藏浮世潜龙本站更新度全网最快。